于是她鸡婆性格又起,趁小姑答应来艺廊帮忙,她事先没让两人知情,便大胆又擅作主张的带着宣柏筠来到相濯怏住的地方。
「相先生,她是宣柏筠,以后会由她专门负责你画作的买卖。」
相濯怏在乍听这个烙印在心里的名字时,手中的画笔悄然落地。
「你怎么了?」事情果然是她想的那个样子!但安棐若仍然明知故问:「怎么?难道你认识柏筠吗?」
他站起来,转过身看着他这六年来没有一刻忘记的人。他无法置信,此刻她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不是在作梦,更不是幻影。
宣柏筠也惊讶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安棐若对着宣柏筠说:「我记得妳说过,妳和奕浩离婚后,妳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那就表示妳从来没有真正的爱过奕浩。或许妳决定离婚,对妳、对奕浩都是最好的决定,同时也是给妳和奕浩各自的爱情一个重生的机会。」她这些话同时也是说给相濯怏听的。
「爱情重生?」她的爱情还有机会重生吗?
「我想这里就是妳爱情的重生地。」安棐若看看相濯怏,又看看宣柏筠。「你们两个好好聊聊,下午我会去接呈呈下课,妳就不用担心了。」
她说完后便先离开了,将时间和空间留给他们去面对彼此。他们能不能有美好的未来,也端看他们自己了。
而在安棐若离去之后,相濯怏双眼凝视着依然明亮动人的俏丽娇颜,心慢慢地揪在一起,胸口紧窒,连呼吸都不敢太过用力。
宣柏筠的反应亦好不到哪里去,目不转睛地直瞅着他,他浑身上下自然散发着艺术家天生傲骨的气息,再加上岁月的折磨,略带沧桑、落拓的脸庞,现在的他更增添了一份男人味,也更加迷人了!
安棐若的话语回绕在耳际──
爱情重生!
她的爱情,真能再一次重生吗?
两人就这么四目相对,再多的话全梗在喉间,谁也无法先说出口。
直到一阵撕裂般地疼痛突如其来侵袭着相濯怏,他往后退了好几步,将背后未完成的画撞得东倒西歪,直到背抵住墙,他蹲下来,双手紧紧压住太阳穴两旁,想抑制那无法忍受地疼痛。
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不停地冒出来,他脸色苍白得吓人。
宣柏筠被他这模样吓到了,担心焦急地冲到他身边。「怏,你哪里不舒服?我陪你去看医生。」
相濯怏痛楚地无法回答她的话,牙齿紧咬住下唇,一把用力将她推开,他不要她看见这般狼狈的他!
「走、妳走。」
「怏……」他就这么恨她吗?
「走──」相濯怏用尽全身力气大叫着。
宣柏筠的眼泪再也无法抑止,她摀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来。
她站起来,一步步往后退,痛彻心扉地转身,泪水也在她夺门离去的那一剎那,挥洒在相濯怏刚抬起的脸上。
他忍住慑心的疼痛,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汨汨地淌着血!
为什么疼痛要在此时此刻侵袭着他,为什么要让她见到他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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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濯怏从被撕扯般的痛楚中慢慢恢复过来,拢紧的眉峰慢慢舒缓展开,脸色却依然苍白。
他跌坐在地上,背靠着椅子,指间的香烟不知不觉的烧至烟尾,烫着了手指,可他却没有一丁点疼痛的感觉。
他的心还遗落在半个小时前,倏然见到她,她脸上闪过的那抹惊愕,让他如一潭死水的心湖,再次激起了层层涟漪,波纹再也无法平覆。
六年前分手之后,他很快地就听到她要结婚的消息,也知道她结婚的对象就是她曾说过只当他是大哥的那个男人。
她的婚礼他也去了,看着她穿著美丽典雅的婚纱,亲眼看着别的男人将代表永恒的钻石戒指套进她的手指上。那一刻他已明白,在她的生命之中,再也没有他存在的空间了。
然而,是他自己将这份原本该属于他的幸福与幸运给丢弃,怪不了她!
隔天,他带着简单的行李离开台湾,在国外流浪了三年。
原以为这辈子他不会再见到她,却因为安棐若那个多事烦人又鸡婆的女人,将两人命运的锁链再度衔接在一起。
当她已经有个幸福家庭,有个深爱她的丈夫,有一个聪明可爱的儿子,他却依然只有一个人,活在自己孤独寂寞的世界里。
是的,他后悔了,当她带着碎裂的心,悄然地走出去时,在那一刻,同时也一并将他的心带走了……
这六年来,对她浓浓的爱,只能透过手中的画笔继续绵延下去,若说画画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事,她又何尝不是早已深植他生命中的一部份!
屋外天色渐渐暗沉,他从地上站起来,脑海中却忽然闪过安棐若为了劝他多发表作品说过的话,「如果说呈呈是你儿子的话,你是不是也只想给他一个吃不饱也饿不死的生活?」
安棐若带来的那个男孩会是他的儿子吗?他和她是如此的神似……
最重要的是在安棐若离开前,似乎也提到了,离婚、爱情重生等字眼!
她和周奕浩离婚了吗?为什么?
他惊慌地冲出屋外,却想到她早已被自己给赶走了,就像是六年前一样,再度被他赶出他的生命中。
他不由得地笑了,笑的凄凉、笑的悲怆。
他慢慢的转过身,准备走回只有孤独围绕的屋里时,却──
「筠……」这一声轻柔深情的呼唤,梗在他喉间足足有六年之久,却只能在心里叫唤。
而这一声「筠」,让宣柏筠强忍的泪水,再也忍不住的滚滚而落。她不敢朝着他飞奔而去,因为害怕他会再度将她用力推开。
「我只是担心你,所以……」看到他已经没事了,她也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借口了。「我现在就走!」
相濯怏看着她每次紧张不安时,总是咬着下唇,那习惯性的动作依然没变。
当她就要越过他离去时,心一慌,来不及思索考虑,他一把拉住她,将她那柔软的身子拉进怀中。
她身上散出熟悉的香味,每当他轻搂着软玉温香的身子时,总是能让他那浮动不安的心得到平抚。
宣柏筠将脸颊靠在他的肩膀上,垂直的双手不敢搂抱他的腰,虽然她好想、好渴望拥抱着他,听着他如鼓动乐曲般优美的心跳声。
「对不起、对不起……」她只能不停重复说着这三个字。
相濯怏在心里狂乱地说着:该说这一句对不起的人是我呀!
他若不被对父亲的仇恨给填塞整个心,又怎么会失去冷静与理智,将一切都怪在她身上。他的愚蠢和无知,让他这六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悔恨中度过,只能藉由对她的思念,来度过没有她的每一天。
时间静止在这一刻,谁也不愿先开口说话,直到星光占据整个夜空……
然而,再幸福的时光也终有结束的一刻,这一生能让她再次依偎在他怀中,被他拥抱着,吸着属于他那特有的沧桑味道已然足够了,她不可以太贪心。
不舍的离开了他温柔的怀抱,往后退了两步,看着他苍白的脸上,下巴有着未刮的胡碴,更增添他性感魅力。
「妳为什么离婚?」
「我……」他的问话,让她感到错愕与慌乱,不安地躲开了他炽烈的眼神。
「他对妳不好?还是他做出对不起妳的事?」
「不、不是,奕浩对我很好,他一直很用心在呵护、爱我。」她虽然和周奕浩离婚了,却不希望有人将离婚的原因归究在他身上,真正该负起全部责任的人是她。
「是因为孩子吗?」
她又摇摇头。「他对呈呈的疼爱完全出于真心。」
「那究竟是为了什么原因?」
她看着他,觉得已经没有任何隐瞒的必要了。「是我一直无法给他需要的爱情。」
「怀孕的事是在我们分手之前妳就知道,还是分手后才发现的?」他已然笃定孩子是他的。然而他竟然已经有个五岁的儿子,却从未尽过一天当父亲的责任。
「分手之前我就知道了。」虽惊讶他会这么问,但她还是诚实说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的话里没有一丝责备,有的只是无限的自责。
「我还来不及告诉你就发生了那件事,我不想用这个孩子当成绑住你的理由。」她爱他,却不愿他只为了必须对她负责而勉强和她在一起。「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们也都过得很好,这就够了。」
「筠……」如果她真的过得很好,又怎么会离婚?
「你不需要自责,我从没怪过你,更没有恨过你,是我不够好,无法融化你心里的寒冰。但是我真的很感谢你给了我这么好的分手礼物,呈呈就像个天使般,带给我最大的快乐。」
「是吗?」他却恨不得好好痛揍自己一顿。「妳真的从没恨过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