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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分明是个大变态,你还替他辩解?」

  「变态?这也骂得太过分了吧?」

  「不是吗?」欢介愤然挥著拳。「寒姊姊还是他娘子时,他避之唯恐不及;等到寒姊姊一走,他才眼巴巴地改装追上来调戏。很好玩吗?这样耍弄自己的娘子,不是变态,是什麽?」

  「这倒也有理。」吴修愣楞地点了个头。正常人是不会改装去调戏自己妻子的,除非那人疯了。

  「你也承认了?」欢介阴阴地勾起了唇角。「什麽『陈任忪』、『谷仲臣』?说来说去,不过是同一个大变态在耍猴戏。」

  「没错!耍猴戏。」吴修大笑,这形容词太绝了。

  「『陈任忪』就是『仲臣』二字翻过去、拆开来的同音异义字嘛!」

  「是啊!你真聪明——啊!」吴修蓦地咬住舌头。完蛋,泄底了!都是谷仲臣的错,无缘无故在大马路上演场激情戏给他瞧干什麽?这下可好,烧坏了他的脑袋,连带秘密也不保。

  「你总算承认了?」欢介冷笑。

  吴修机伶伶地打了个寒颤。「我……承认什麽?」

  「现在才来否认不嫌太迟?」他笑容里的温度又骤降了数分。

  吴修紧闭著双唇,两只眼珠子滴溜溜四处打转。

  「我数三声,要嘛,你老实招出一切,否则我立刻去找寒姊姊说出真相。」欢介不笑了,一张脸冷得像冰。「一、二……」

  「我说!」反正早死晚死都是死,吴修认了,一五一十说出了事情经过。

  欢介越听,脸色越黑。原来谷仲臣是反悔想吃回头草了,才会耍出那种下三滥手段想逼出敖寒的真心,卑鄙!

  「他要真爱寒姊姊就光明正大来追求,用那种方法算什麽?」

  「但你不能否认那是最快、也是最有效的方法啊!」而且成果就摆在眼前。

  敖寒逐渐摆脱了礼教束缚,显出真心,是大伙儿都有目共睹的事。

  只是,欢介不免感到泄气,他努力了六年办不到的事,人家谷仲臣只用了一、两个月就做到了。在敖寒心里,他这个义弟始终比不上那伤透她心的谷仲臣……唉!他该认命了,只要她能幸福,他暂退一步有什麽关系?

  「你去告诉谷仲臣,如果他对寒姊姊是真心的,这一回我就当没看见,我不会泄漏你们的诡计。但倘若他又惹寒姊姊伤心了,我的手段你是知道的,天涯海角,我都会追杀你们为寒姊姊报仇。」

  吴修瞧他眼眶含泪,又要强挥慧剑斩情丝的模样,心头微微一悸,手掌拍上他的肩。

  「你放心吧!仲臣这一回绝对是真心的,我跟你保证,你寒姊姊一定会幸福的。」

  「最好是如此。」欢介一个闪身避开他的手掌。「还有你,少碰我!」

  吴修愕然看著他气呼呼地拉远两人间的距离。这孩子,翻脸也太快了吧?前一刻还巴著他的说。

  「你好现实。」

  「彼此彼此。」欢介瞪他一眼,瞧见前头那对又边吵边跑地走了,连忙催马赶了上去。

  「等等我。」至於吴修呢?他又想看戏、又怕挨整,跟在欢介一个马身後,远远地追著这一群有趣的人。

  黄河疫区的惨况比之敖寒所能想像的更加惨烈十倍。

  由於传出了瘟疫,附近各府县深恐疫情扩大,纷纷关闭城门禁止逃窜而出的灾民进入,以至灾民无处可去,只得在灾区流连徘徊,绝望地等待死神的降临。疾病、贫穷、饥饿、死亡……交织成一副活生生的地狱图。

  「人称我『女神医』,然而这几年来,我到底做了什麽?」敖寒掩面低泣。在「百草堂」里舍几帖药、听人家赞美几句,她就尽了医道之责吗?天下病患何其多,她眼界低下才会自满自足,忘了再求上进!

  谷仲臣温柔地搂过她的肩。「别难过,这不是你的错。」

  「我应该更早来的。」走过满目疮痍的街道,他弯腰抱起一个哭喊的孩子,约莫三、四岁的年纪,瘦骨如柴的,父母也不知上哪儿去了,只怕……「乖女孩,你爹娘呢?」

  「娘娘被水冲走了,哇——」女孩哭得愈加凄楚。

  「屏儿、屏儿……」一个同样瘦得不成人样的中年男人快步跑了过来。「对不起,她是我女儿。」

  敖寒把小女孩交回男人手上。「她似乎是饿了?」

  男人无奈地点点头。「我也知道,可是整条街都找遍了,也找不到什麽东西吃,就怕这孩子要跟著她娘一起去了……」

  敖寒低著头,泪珠一颗一颗往下掉。她的包袱里是还有些银两,但又如何?这里已完全与外界隔绝了,就算有银雨也买不到东西吃啊!

  谷仲臣揽著她继续往前走。

  「为什麽朝廷不派人来赈灾?」她咬著牙问。

  「不是不派,只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从京城到这里也要几个月。」这就是现实,谷仲臣也无奈。

  「难道就没人可以救他们了?」她抬头,盈盈泪眼里闪著祈求。

  「你要我去做?」他举袖轻拭她满脸的泪痕。

  「你做得到吗?」她拉著他的袖子,突然觉得他像神一样地伟大。

  「并非完全不行。」他淡笑,执起她一小绺秀发凑近鼻端。「虽然我不是负责赈灾的钦差,可身为八府巡按,也是有几分权力在的。」

  她紧捉著他的手臂,双眼灼灼地望向他。「请你帮忙。」

  他微勾起唇角,双手用力将她按向怀中。「记得吗?我说过,只要是你想要的,不论是什麽事我都会帮你达成。」

  敖寒背脊一颤,身子再次僵如木石。他对她是真心的吗?她不懂,她已经有丈夫了,虽然夫君早已抛弃她,但她生是谷家人、死是谷家鬼的结果却不会改变。这样的她,他为何还想要?

  「为什麽?」

  「我爱你。」他总是这样不可一世、目中无人。

  「我并不漂亮。」她低叹,否则也不会被夫君抛弃

  「不爱你的美,不爱你的娇,不爱你的钱……只爱你是你。」他坚定不移的话语一一撞进她心底。

  她的脸又开始发烧,胸口热烘烘的。[现在我还不知道该怎麽办?」

  「没关系,我给你一天二夜的时间考虑。」他伸手勾起她的下巴,炽热的一吻印上她的额。「现在我先去最近的一座城镇要求他们开府库帮忙,明天就回来,你再给我答案。」

  呆愣地目送他离去,她一手抚著被他吻过的地方,好热、好烫,好像被他用烙铁烙了一个痕迹,一个证明他爱她的记号!

  第八章

  多亏谷仲臣手里那柄尚方宝剑发挥效用,附近各府县官员为免顶上乌纱帽掉了个莫名其妙,纷纷慷慨解囊大力支持援救灾民的活动。米粮、药材、衣物……如潮水般持续涌入,促使灾区的重建工作进行得越行顺利。

  敖寒在一座临时搭起的蓬子里举行义诊,每看完一个病人,她的眼就下意识寻找那位好心大人的身影。而在这同时,同处一个蓬子里处理赈济公事的谷仲臣总会从繁忙的公务中抬头,对她徐缓一笑。然而,她俏脸抹著两点红晕,又继续看起下一个病人。

  那一天,他虽说想要她一句承诺,但他并没有强制,以致让她把吐露实情的日子一延再延。

  答案说不出口是一回事,事实上,她的心却早早迷失在他织就的情网中,渐渐不可自拔了。

  爱一个人有这麽容易吗?就好像要遗忘一个人那样简单?她的心剔除掉「谷仲臣」,重新填进了「陈任忪」?

  两条人影在脑海里晃过,蓦地合而为一——她悄脸煞白,重重地倒吸了口凉气,怎麽「陈任忪」的形象会扣上「谷仲臣」的脸?难道……她将他们搞混了,所以才会对「陈任忪」错起情悖!

  「干什麽?又摇头又点头的。」工作告一段落,谷仲臣甩手摆头来到她身侧。「是不是我刚才笑得不够灿烂啊?那重新补过好了。」他弯起唇角,咧出一嘴白牙,那笑有些儿淘气、有些儿坏、但更多的是讨喜。

  敖寒浑身一颤。记忆中小仲臣的脸孔又自动叠了上去,一俊秀、一粗犷,分明两样类型,却无端端合成了一气。她紧抿著唇,双手颤抖抚上他的脸。「为什麽……这麽像?明明不一样的啊!」

  「寒儿!你在说什麽?」谷仲臣捉住她搁在他脸颊上的手。「什麽东西像不像?」

  她水盈的秋眸里淀积著无数迷惘与诧然。「我……对不起……」

  望著那惨白的愁容,他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为什麽说对不起?你又想逃开我吗?」这是第几次了?在他以为好不容易终於碰触到她的心时,她又将他狠狠推开,迳自躲回心里那具龟壳里!

  早知道她的心思这麽善变,他也不必费如此大的力气改变外表重新追求她,直接拉她进洞房不是省事多了—

  她摇头,脸颊又浮现了熟悉的湿意。

  从前她很少哭的,因为被教导女人要守礼;她也鲜少大喜大怒,只因她向来认命又认分。可在认识他之後,她掉的泪水比过去二十八年累积起来还要多更多;她扯直了喉咙骂人;在官道上与他拥吻……他令她破除了无数她原该恪守不违的戒条,她为他而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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