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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喜欢你,你敢说这不关我的事?」

  「我只爱我的夫君!这一生中我只爱仲臣一人----」像压抑了二十八年的情感全在这一刻溃堤奔出,她发疯似地朝他吼道。使出吃奶力气,将他推得跌倒在地,那双拖行的小脚,好快,一下子就消失在门廊边。

  谷仲臣抚著热烫烫的脸颊呆坐在地。她说爱他,一生只爱他一人……

  「呵呵呵……」难以抑制的蠢笑不停冲出他喉头,最後变成一阵畅然的大笑。「哈 哈哈!原来她爱我,她真的爱我……」他没有搞错,也不是在唱独脚戏,她确实爱他,只是从来都没有告诉他。该死!这样他怎麽会知道?

  那个可爱的笨女人,分明有热情,却叫重重礼教封闭了一切,多可惜啊!

  庆幸他也没有太蠢,懂得另谋良计突破她的心防,否则他们要互明心意得等到哪一年?

  现下他已明了她的真心,只是她大概还不明白,她的相公有多怜惜她的痴情,该是他表白的时候到了!

  猛一挺腰站起身,谷仲臣迫不及待地出了房门寻向她在王府暂居的客房。

  不过有一点很可惜……终此一日,不论他如何软硬兼施,始终无法再见她一面;她是铁了心肠不理他了。

  敖寒很无措,她发现她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而这份改变甚至不是由谷仲臣所挑起的;是「陈任忪」,那位陈大人改变了她。

  他像一团火,激烈、且毫无保留地接近她;他的言行举止压根儿不像个官,倒像少年时的谷仲臣,狂肆轻邪、倔傲不凡,浑不将礼教当一回事。

  她在他身上寻到了幼年时的美梦,与谷仲臣那段两小无猜的时光是她一生无悔的回忆。所以每每他一戏弄,她谨慎、冷静的言行便开始颠覆。他真正拨动了她的心弦,而且越来越深远。

  「仲臣……」敖寒捣著脸,呼唤心中那唯一人儿的名,却在转瞬间,「陈任忪」的脸庞叠了上去。

  「啊!」她吓了一大跳,猛退几步,不小心撞著後头的茶几,几上的水杯铿地一声摔落在地。

  「发生什麽事了?」房门被撞了开来,一条人影倏忽闯进,是欢介。「寒姊姊,你的脸色怎麽这麽难看?」

  [欢介……」敖寒软软唤了声。发生什麽事?她也不晓得,怎会无端端将心中深爱的谷仲臣身影抹去,改填上「陈任忪」的影子?

  「是不是那位色狼大人欺负你?」被吴修拖出去的路上他就一直在担心,那位陈大人对敖寒不怀好意的、心思昭然若揭,放他们两人独处,就像是送羊人虎口,会不发生事情才怪!

  她两只手撑在桌缘,身子抖如秋风中的落叶,看得欢介勃然怒火轰地冲上脑门。

  「我去找他算帐。」

  「不要,欢介。」敖寒踉跄著脚步跑向前拉住欢介的手。「他没有欺负我,你别乱来。」

  「他没有欺负你,那是谁把你吓成这样?」欢介反拉住她冰凉微颤的手。「咱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你向来冷静自持,天大的事也会想法子解决,从不慌张失措;可瞧瞧你现在,一张脸青白交错、全身发抖,成了什麽样子了?」

  「我……」否认不了,她是慌了。然而较之那蝶儿般的轻吻更加崩溃她冷静的是她对「陈任忪」的感觉;不过是才认识的人,她心里竟已存下他的影子了。

  欢介留意到她闪烁的眼,一丝不安窜过胸口。

  「寒姊姊,莫非你是……爱上他了?」

  她爱上了「陈任忪」?敖寒瞠圆了明灿的秋眸,黝黝黑黑的眸底没有愤怒,反倒是积满了惊骇。

  欢介痛苦地握紧双拳。为什麽能够招惹她心动的总不是自己?他是那麽地喜欢她啊!

  狂风暴雨吹皱敖寒的心湖,比之「陈任忪」的诸多挑衅,她更痛恨自己脱轨的情绪。

  她年纪也不小了,又结过一次婚,按理不该再动情,又怎会陷溺在一个才认识没多久的男人织下的情网里?!

  这是违礼的、错误的,理当迅速改正!暗暗地,她将银牙咬了个死紧,使出全身力气抚平心底的波涛。

  「我……不会再……谈爱了……」

  是吗?欢介心疼地听进她沈痛又沙哑的嗓音。他们已认识六年了,他还不清楚她的个性吗?

  敖寒向来严以律己、宽以待人;她知礼、守礼,冷静又谨慎,但这并不代表她冷血无情,相反地,她慈悲善良,一腔热情尽藏心底深处。如今她不过是将脱轨的情重新埋回心田,它们并没有消失,只在阴暗底处等待著重见天日的一刻。

  「陈任忪」会是那个明鉴璞玉的良人吗?

  一想到要将心爱的女人送进别的男人怀里,欢介的心就痛得滴血,可为了她的终身幸福著想,他想……他会愿意忍的……

  谷仲臣本来以为发生了昨天那样的事,敖寒至少要躲他三、五日,可想不到一大早她就主动来找他,要求开棺重验林家灭门惨案丧生的尸体。

  「寒儿,那个……昨天的事真是意外,我不是故意的,希望你能原谅我。」

  「昨天发生了什麽事情吗?」清清冷冷的嗓音自她喉头吐出。「我不记得了。」

  谷仲臣诧然张大口。不会吧,这麽快她又补回心中那被他撩挑出来的缺口,回复到过住严肃守礼的敖寒?

  只一夜的时间,曾经在他面前高喊「一生只爱谷仲臣一人」的热情人儿便缩回她围墙高耸的心底。

  太失策了!早知道昨日不该轻易放她干休,应该用更激烈的手段彻底逼出她的真心 ,叫她再无可赖的才对!

  「大人,今日的开棺重新验尸可以请昔日相验的仵作一起来吗?」敖寒冷冷地问道。

  大人?谷仲臣翻翻白眼,好逆耳的两个字啊!这女人,翻脸像翻书。

  「寒儿,我为昨日不小心亲到你道歉。」他故意低下头,附在她耳畔低语。

  她原就步行不便的双脚微微跄跌了下。

  「寒儿!」他紧张地伸出手想要扶她一把。

  敖寒很快地避了开去。「那件事是意外,不可避免的,大人毋需放在心上。」她刻意与他拉开距离,语气淡漠如水。

  「寒儿……」

  「大人,眼下正事重要。」她冷著睑提醒他,切莫公私混淆。

  谷仲臣咬牙暗恼,若非出公差途中,周遭一堆侍卫、随从,他一定要效法昨日的激烈手段逼出她的真心。

  「好吧!暂听你这一回。」

  敖寒绷紧的肩膀直至此刻才稍微放松些许。她抗拒不了,「陈任忪」带给她的震撼力太大了。庆幸眼下身处公众场合,他言行不致太过狂放,否则她一定坚持不下去,非崩溃不可。

  欢介将他们之间的暗潮汹涌看在眼里,一方面恼怒这位陈大人的大胆狂肆;二方面却也不由自主佩服起他的勇於争取。

  也合该是这样倔傲、不将世俗礼教放在眼里的男人才有本事击破敖寒坚硬如石的冰心。不过他还是讨厌他,因为他要争取的是他心目中最重要的宝贝。

  「大人,棺材已掘出。」一名官差来报。

  谷仲臣先望了敖寒一眼。「寒儿,你准备好了吗?」见她点头,他才挥手下令。「开棺。」

  敖寒深吸口气,纵然行医多年,见惯了人生老病死,但勘验尸体还是头一遭,难免有些紧张。

  「别紧张,应该都已化成白骨,不会有太恶心的东西存在。」谷仲臣轻拍她的手安慰她。

  人体是恶心的东西吗?敖寒忍不住白他一记。「我没事,走吧!」

  见「陈任忪」又找机会贴上敖寒,欢介杀气腾腾的眼不住瞪视著他的背影,在心里将他骂了个翻。

  谷仲臣习武多年,当然不可能忽略掉欢介在他身後搞的小动作,不过这一仗他是赢家,不能太没有风度,因此他只微侧头送他一抹得意地笑,并未呼来吴修逐人。

  欢介身子忽地一颤,这笑太……太太很熟了,好像……啊!原先没多注意「陈任忪」的背影,现下定眼细瞧,才发现他的身量体型简直与谷仲臣是一个模子打造出来的。

  还有他嘲笑人的样子!欢介记得在「百草堂」时,有一晚他们冒雨出诊。谷仲臣就这样对他笑过,嘴皮子扬起的弧度与眼下的「陈任忪」是半分不差。

  怎么可能?「陈任忪」和谷仲臣?他回想他们的五官,一个粗犷刚硬、一个狂邪俊美,完全不相同的典型……下!也许并非完全不同,起码他们有双相似的眼,同样明灿如星、傲视群伦。

  会不会他们根本是同一个人?

  欢介为自己这突来的猜测吓了一大跳,但可能性不可谓之不大,尤其「陈任忪」身 旁还跟著一个吴修;那个老是对他疯言疯语的痞子不是会屈居人下之人,会对「陈任忪」言听计从,里头定有内情。

  欢介猛一回头,朝最近才荣升他跟屁虫的吴修弯了弯唇角,极尽所能露出一抹艳胜春花的娇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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