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罪有应得。」励文浩站起身,在侍者递上的账单上签上自己的房号,然后离开了酒吧。
「大哥你出入还是小心点,这里毕竟不是我们风狼帮的地盘。」
励文浩没有回答,但他心中明白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
「你也累了一天,去休息吧!」到了房门口,他对鬼头说。
鬼头替他开了门之后,便转身离开。
励文浩走进房里,直接将自己丢到落地窗旁的沙发上,从这里依然可以看到某个角度的新竹样貌。
旧火车站已经完全改变,原本的客运站也成了著名的百货公司,这城市已经不是他所熟悉的地方。
一个冲动,他拿起外套,独自一人离开了饭店。
这并不是个聪明的点子,他很明白,但他突然想一个人静一静,他想要去寻找一些回忆,虽然有些回忆并不是那么受人欢迎。
经过新竹最著名的女中,这所女中的大门口改建了,原本站在大马路旁就可以看到的泳池也已经填平,他的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一个浅笑,他曾经站在这里只为了看自己喜爱的美丽女孩一眼。
近午夜的街道显得有点冷清,不过仍有不少的车辆来回穿梭,这里不再是十年前的乡下地方,正逐步发展成一个进步的城市。
新竹原本古老的指标东门城经过改建之后,再现历史风华,还取了个很好听的名字──新竹之星。
他走过阶梯,靠近东门城,此处被改成一个民众休闲的场所,假日还会有乐团在此演奏,他将双手插进口袋中,这个时候只有一、两对情侣不畏寒风的在谈情说爱。
突然在灯光的斜射底下,一个背影映入他的眼帘,他的身躯微微一僵,脚步像是有自我意识的走向她。
骆沂桢呼了一口气,吃着手中简单的三明治,这是她的午餐也可以算是晚餐,今天有个急诊病患送来,是个不到三个月的小宝宝,忙了一整天,直到刚才她才得以下班。
原本她该回宿舍,但是兴致一来,她跑来市区,她总是如此,喜欢坐在新竹之星里头,看着四周的改变。她是土生土长的新竹人,对于这里,她比任何人都还要熟悉,而这里的转变让她的感触特别的深。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楞了一下。警局就在对面,她只要跑过去,就不会有任何事情,这也是为什么这么晚了,她还敢一个人坐在这里的原因,只是话虽如此,她的心头难免还是浮起不祥的兆头。
轻轻的将三明治收好,然后深吸了口气站起身,一个转头,她想用锐利的眼神将对方吓跑,然而万万没想到被吓到的成了自己。
励文浩……这个她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见面的人,此刻竟然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
即使隔了一段距离,她依然能清楚的看见他有些过长的褐发和颜色几乎褪尽的牛仔裤,一件线条简单的皮衣,完美的配合他独特的个人风格。
她的双脚在发抖着,这么多年过去,他的存在依然影响着她。
他对她伸出手,就像多年前,他总是这么对她做一样……
他不再是当年那个小混混,但他依然是海盗。十七岁那年初识他,他高傲的站在她的面前,伤痕累累但却骄傲的告诉她,他是海盗,他叫励文浩。
有些事没改变,有些事却已是人事全非,现在的他是个拥有雄厚背景的强人,不再是她认识的那个人。
这些年来,虽然他们没有再碰面,可她依然透过各种管道知道他的近况,他很好……这对她而言便已经足够。
她退了一步,然后拔腿就跑的落荒而逃。
「骆沂桢!」
她听到了他的叫嚷声,脚步却没有停顿下来,她跑到马路边,拦了辆出租车,立刻扬长而去。
她甚至没有勇气回过头来看他暴怒的神情。
曾经重迭的一条线,成了两条一辈子不会再相交的并行线,而今呢?并行线还是并行线吗?
「妳这个该死的女人!」励文浩看着车灯似乎在对他嘲弄似的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由得诅咒了一声。
他低下头,因为脚边踢到了什么东西,才发现她匆忙之中竟然连外套掉了都不知道。
这是件针织的天蓝色外套,上头还挂着名牌──千越医院小儿急诊室 骆沂桢。
千越医院?!他在心中喃喃念着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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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你昨晚怎么可以一个人出去呢?」
一大清早,正在用早餐的励文浩房门被推开来,进门来的是个瘦弱的男子,他很高,像根竹竿一样。
「睡不着,出去走走。」励文浩的口气显得轻描淡写。
「大哥,那个叫什么阿蛇的家伙一直在盯着你,你就帮帮忙、行行好,出入都带点人吧!」汤尼的绰号就叫竹竿,香港人,是帮里负责出点子的军师。
励文浩默默的用着餐,没有多语。
昨夜在新竹之星遇上了骆沂桢,至今令他仍有种如在梦中之感。
她变了不少,他记得她有一双很迷人的双眼,但现在她却戴着一副老土又丑的眼镜,身上的打扮更是令人不敢苟同。
而且千越医院──她在工作?!他还以为她是嫁进豪门当少奶奶的命,没想到公主也需要工作。
「有兰兰的下落吗?」他没有忘记这次来台的目的是要找寻这个离家出走的义妹。
竹竿摇了摇头。「询问过饭店方面,小姐当天已经结帐,并说打算要离开新竹,小姐离开之后,就再没有进那家饭店过了。」
「所以她离开了新竹?」
「不确定。」竹竿很实事求是的回答,「我已经派人在各大旅馆找人,我想不久一定会有小姐的消息。」
截至目前为止,励文浩还是搞不懂这丫头在想些什么,当年宋文杰收养他的理由很简单,只为了要使自己的事业将来后继有人,而收养当时年仅七岁的薛少兰的理由虽然复杂了一点,但目的说穿了也只有一个,就是让她成为他励文浩的妻子。
可他对这个小新娘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所以就算她再怎么听话,怎么跟前跟后,他依然对她不假辞色,不是他心狠,而是他不认为现在的自己还有爱人的能力。
「大哥,」鬼头从外头推门走了进来,口中嘟囔着,「今天我们安排了跟狗哥的会面,你……」
「我不想去。」励文浩淡淡的说,「你去就好。」其实这两年来,帮中的大小事务都已经渐渐转到鬼头身上。
海盗──励文浩在道上渐渐的销声匿迹,他只想做个普通的生意人,江湖之事,他不想再过问。
「好的。」鬼头点头,转身离开,「关于阿蛇的事,我也会跟狗哥说一声,请他帮个忙。」
励文浩没有多大的反应,在他心中,阿蛇还不成气候,他并不认为他真的敢对他如何。
励文浩还是励文浩,如同十七岁的他,一样的自负、一样的傲然,而随着权力越大,更能自负、更能傲视一切事物。
「我再出去查查有没有小姐的下落。」竹竿也转身离开。
一下子,房间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站起身,外头的阳光很大,但冬天的太阳是会骗人的,有多冷看着底下来往穿梭的人身上包得多紧就可以知道。
他拿起骆沂桢的天蓝色针织衫,心神一敛,想起当年他如丧家之犬逃到香港之前,她曾承诺会等他一辈子。
但他听说她上了大学,还出国念书,他还听说她交了个很有家世背景的男友,最后甚至听说她放弃了学业嫁入豪门,他听说了许多有关她的事,她违背了当年与他的誓言。
他呼了口气,原因是什么?他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在乎,但再见她,她瘦弱的模样却深印在他的脑海之中。
现在要得到答案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找到她──
他将衣服放下,转身离开了饭店。
一直到最后,励文浩才明白,独自一人离开并不是个好主意,就算现在是大白天都一样。
他一出饭店就被人盯上了,要不是因为他太专注于思索他与骆沂桢之间的恩怨情仇,他早就可以发现事情不对劲。
他进了停车场,里头没什么人在走动,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疏忽,忍不住暗骂了自己一声。
正想离开,一声物体划破空气的声音使他停下脚步。他很清楚这个声音,这是手枪装上灭音器所发出来的声音。
外头是闹区,他可以选择离开这里,可却有可能危害许多无辜的人,要不就是留下,看对方到底想怎么取他的命。
他的双手握拳,面对着空旷的停车场。「出来吧!」他冷静的说道。
「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那么带种!」绰号阿蛇的罗自强身后带着三个头染奇怪颜色的家伙出现在励文浩面前。
手里拿着烟,他吐了口槟榔汁。
励文浩冷眼的看着他,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