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德帷一把松开他的衣领,突然撤离的力道让他往后了几步。「你给我听清楚了,道熹这块大饼不是你们这种小角色吃得下来的。」届时光是违约金就足以让他们公司死八百次,真是不自量力的家伙。
说完,不再理会江崇家到底在后面鬼吼些什么,童德帷忽然觉得烦极了──
这个宴会让他烦、这些像蚂蚁般密集的宾客让他厌,就连充斥耳边的音乐、笑谈和水晶杯撞击的清脆声都让他想发怒。
尤其是跟上来在他耳边吱吱喳喳像麻雀的男人。
「你看,问题渐渐浮现了。」
「别跟着我!」童德帷低吼。
然而童光宇一点也不忌惮他森冷的脸色和气势,「我的确料到一定会有人借机接近你想要贪图生意上的便利,却没想到最先出现的会是武俏君身边的人。」
「闭上你的嘴。」
「这么说来,他们武家的人还真是贪得无厌啊!又要仰赖你挽救弘文企业,又想从你身上捞到其它好处……」
童德帷突然伸手揪住他的西装外套,「不准你这么说她。」
童光宇的脾气也起来了,怒攒眉心毫不逊色的瞪了回去。天知道他已经压抑多久了。「我说的每句话都是事实。你破坏游戏规则了,小童,当初你说服我答应帮忙的我都做到了,可是你呢?你为弘文企业出的力够多了,不管它是不是已经站稳脚步,至少早该倒闭的它已经站起来了,那么你答应我的条件呢?」
童德帷松开手,俊脸沉郁。「我会回去。」
「什么时候?」
决心今晚一定要得到最终回答。童德帷皱眉沉默,怎么也挤不出个的确切时间。
要他离开武俏君的身边……这件事、这个决定突然间变得好难。是的,他可以面对几百亿的企业并购案面不改色,但是要他下定决心承诺离开她……他握紧拳头苦苦挣扎许久,却怎么也挤不出一个字、一个答案。
童光宇叹口气,终究还是屈服,「如果我告诉你,为了给你时间做好离开的心理准备,我愿意暂时将道熹集团的办公地点移到台湾的分公司呢?」
他的说法立刻得到童德帷感激的微笑,他轻搥了童光宇的肩膀一记,「我明天回去上班!」
「这可是你说的。」
「当然,我说到做到。」
十分钟后,童光宇被一群人热烈地围绕着,他举了举酒杯,微笑凝视粗鲁的表弟不理会武俏君的挣扎,硬是拖着她的手肘往大门口走去。
恶修罗爱人,老天!真不知道还会搞出什么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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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妳是好了没有啊?」
武俏君的呼喊声从房间里传出,「等一下嘛,我先换个衣服啊!」
坐在沙发上的童德帷不耐烦的翻了翻眼。也不知道究竟是谁的事业做得比较大,她却比他还要忙!有没有搞错?
且早上因为她的一通电话,打乱他整个下午的行程──
「童德帷吗?我是俏君,你今天先不要去找工作好不好?」
事实上,他当时正在跟德国的钢铁大亨进行跨国的视讯会议。「唷,难得妳也会对我做这种要求,妳不是一直骂我无所事事只会吃白食吗?」讥讽间,他顺利的用手势将对方开出来的年度报价砍了三成。
「下午我想要去疗养院看我爸爸,你要不要陪我去?」
看武弘文?嗟,他这一走可是影响到几千万美金的交易耶,放着钞票不赚去探望那个糟老头干什么?不过话又说回来,也许那个老头子会是他日后的岳父大人……「好吧!几点?」
武俏君说了个时间,「我们约在疗养院那里的公车站牌好了。」
「不要。」童德帷打死不要。这么一来,他还得让司机载他去前一站坐车,然后当着她的面走下公车,这简直比脱裤子放屁还要麻烦。「我回家等妳。」
这个任性的女人都不知道他的辛酸跟痛苦,当童光宇知道他第二天上班就要临时早退,立刻结屎脸给他看,为了她的一句话,他难得地忍气吞声忍受别人的臭脸,结果,她居然让他这个日理万机的跨国企业操盘手空等。
「到底好了没有?妳是换金钟罩还是铁布衫啊?这么久。」
这一回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房门后头静悄悄的。坐在沙发上的他实在无聊,视线无意间落到电视机上的姜饼屋,俊脸贼兮兮的望了她房间一眼,「衣服换好没?」
没回应。太好了!
三两步来到电视机前面,童德帷赶紧伸手拿起姜饼屋。那武俏君可凶悍了,平常可是严禁他碰它呢!真搞不懂她怎么那么爱记仇,他也不过不小心打掉一小块屋檐而已啊……咦!姜饼屋的大门怎么开了条小缝。
他好奇的推开精致的小门,倒了倒……一张卷起的纸条掉了出来,这个他倒不意外,让他惊讶的是居然又掉出另一张字条!
难道她又许了什么愿望,或者是对姜饼屋精灵的感谢状。老天!她是真的相信有什么精灵的存在耶,真是有够天真的家伙!他打开一看──
如果你还有余力,请保佑我挚爱的父亲恢复健康。
他看完内容瞠大了眼。
挽救一间公司他还有办法,毕竟他在商场上也算是个呼风唤雨的人物,可是救人就……
听见转开门锁的声音,他赶紧将纸条塞进姜饼屋里。
「你干么又动我的姜饼屋?」
「我没有啊!」
武俏君快步走上前仔细检视。
「就跟妳说没有嘛!」
厚,这个女人真的是世界上最不将他童大少爷放在眼里的人了。除了抚养他长大的外公和亲如手足的表哥之外,还没有人胆敢当面质疑他咧!而且,虽然他说的不是实话,可是她也应该秉持着不怀疑、不质问的原则,相信他啊!
「妳究竟要不要出门?不去的话,我要回房补眠了。」反正都已经看过童光宇的白眼,再销假回去上班,那就太委屈自己了。
而三分钟后,他被她揪着衬衫走出门。
仔细想一想,他想在她面前拿乔装难搞不只一两回了,可是……真糟糕,好像还没有成功过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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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白说,他不知道武弘文竟然病得这么重。
坐在回程的公车上,童德帷和武俏君都没有开口。向来能言善道、言词犀利的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而她则是处于难以平抚的悲伤之中,久久无法平复。
刚刚在疗养院,武弘文居然当着他的面这么介绍自己的女儿──
「这位小姐是中科院研究专员,去年我委托她替我分析整理一些市场调查的资料,今天妳应该是来向我报告调查结果的吧!」
而更荒谬的还在后头,「小姐,我来替妳引见一下,他是我最引以为傲的儿子。」
他还清晰记得她当时强忍心痛的表情。
「爸,您没有儿子,您只有一个女儿,就是我。」
「是吗?」
武弘文的表情比她还震惊。
看见她眼眶中打转的泪水,他好心痛,那一瞬间,他真希望自己有魔法,那么他就能完成她的心愿──
一整个下午,童德帷看着苍老的武弘文沉醉在自己的虚幻世界里,自导自演着自己的辉煌与成就。身上的西装已经脏了他还不肯脱,因为怕随时随地会有议员立委来找他谈合作开发案,而疗养院提供的水果餐点他也舍不得吃,担心若是客人来了没东西招待人家。
武俏君眼眸中闪烁的泪光没有消失过。
她像个女佣替武弘文擦背换衣、喂食削水果,可是整个下午武弘文不曾喊过她的名字,一次也没有。
有那么一剎那,童德帷冲动的想要抓住老人的肩膀用力摇晃,摇到他清醒为止──
你女儿在等你喊她,该死的,你究竟知不知道?
因为不忍看见她眼里强忍的悲伤,他只能撇开俊脸不看她,不让那哀戚愁郁的脸庞揪痛他的心。
在疗养院的几个小时,压抑不了心头烦躁的他,开始残佞地思索着今天武弘文的神志不清究竟该找谁负责?
只要让他揪出元凶,他保证那个人所承受的惩罚,绝对比武弘文还要痛苦上千万倍。
可令人沮丧的是,他想不到该由谁来负责。
武弘文这些年来极力扩展自己的事业版图,每个领域都想涉足,却忘了回头审视自己究竟拥有多少资产可以周转运用,埋下了日后企业倒闭的种子。利息是最可怕的无形杀手,他早就调查过了,弘文企业后来几乎是过着挖东墙补西墙的日子,所以严格来说,它是被利息拖垮的。
武弘文一时间承受不了打击,疯了。
而完全不谙经营之道的武俏君则在兵荒马乱的一刻,被推到最痛苦难堪的第一线。
回想起当初她所承受的压力跟挫折,童德帷便心疼得想要冲上前紧紧拥住她,为她挡风挡灾,挡去所有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