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摀住唇,意识到自己做了件让两个人都难以下台的事,紊乱的思绪却使她说不出半句话来,她真想挖个地道立即遁逃。
「沈彤,妳也在这?」肇事者居然过来凑热闹,一对璧人站在他们面前,肆无忌惮的打量言若水,男方带着隐约的敌意,女方则面露得意。
她面色更加苦涩的向言若水靠近,紧抓着他外套下襬的口袋,不住地往下扯着。
言若水环顾气氛诡谲的三人,若有所悟的微笑了起来,他勾住沈彤的腰,在她耳边软语道:「妳朋友?不介绍一下?」
她怔住,抓住他外套的手激动得几乎要将他的口袋扯下来。
年轻男人此时向他伸出了手。「程志远,沈彤的同学。」敏锐的眼神没有遗漏他与沈彤的肢体语言。
言若水有礼的握住他的手,绽放的笑容令年轻女人为之眩目。
「言若水,沈彤的男朋友。」
第四章
她边走边踢着路上的碎石子,垂着两肩,懊丧着一张脸。
言若水跟在后头,保持着三公尺的距离,双手插进裤袋,看着她拿石头出气。
她停下脚步,思付了半晌,突然转身朝他走近,低垂着眼睫,嘴唇一张一合,好不容易发了声,却是简短的三个字--
「对不起!」
他挑眉勾唇,冷笑道:「妳是指强吻我这件事吗?不必抱歉,这经验不坏,我要是知道妳在演戏给他看,一定倾全力和妳配合,让他嫉妒得发狂。」
「言若水!」她喝斥着,两腮热流晕开,直到耳根。「那不是强吻,以后不许再提这件事!」
看见她双颊酡红,延烧到耳廓,他没来由的一阵蕴怒。「妳不该逃的,妳该把那场电影看完,好让他知道妳已经没将他放在心上,从此男欢女爱各不相干!」
「谁说我将他放在心上了!我只是没有心理准备会见到他们,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反应罢了,不是你说的那样!」
「是吗?你的『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反应』的反应还真是让我受宠若惊,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种甜头吃?」他半讥讽的说。
沈彤胀红了脸,抖着下巴、吶吶的吐下出个字来,她气急败坏的指着他,「你……你……」
他抬高下颚,两手一摊。「我怎样?」
「不怎么样--」
她右脚往后抬起,对准他的小腿,狠狠的朝目标进击,言若水眼尖,身手矫健的往旁一闪,她踢了个空,却因用劲过猛,重心把持不住,左脚一滑,一屁股跌坐在地。
「噢!」她疼得眼泪都蹦出来了,真是痛到骨子里去了。
他连忙蹲下,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扶起来。「妳这女人有没有搞错?要踢也该踢妳那无情无义的前男友,怎么反倒踢起帮妳的人来了?」
「滚开--」她两手往他胸前一推。「你们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全都该踢下海去,我爸、程志远、你,都一样!」
「欸,妳怎么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拿我和其它人相提并论?」
她两眼冒火,趋前怒视他。「你--自己有女朋友,没事还来招惹我干嘛?要不是你提议要去看那什么鬼电影,所有的事也不会发生,你还敢在这里嘲弄我!」
「这话有问题,是妳自己余情未了,才不能在他面前泰然自若,怎么能怪到我头上来?要怪也得怪妳自己修炼不到家!」他冷静的说。
她眨着泪水,抿着嘴,唇线还在抖动,吸吸鼻,然后愤愤的瞪了他一眼,甩头自顾自地朝前走去。
他犹豫着是否要跟上去,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她不会再摆好脸色给他看,他有一丝后悔不该逞口舌之能。只是从见她遇上程志远便失了心魂开始,一股莫名的酸意就盘旋在胸口挥之不去,让他压抑住该有的同理心而口没遮栏起来。
他脚步放慢了下来,眼角一觑,发现她正推开一家PUB的黑色玻璃门,径自走了进去。
他赶紧迈开大步尾随她进入,这个女人该不是想藉酒浇愁吧?
夜暮初垂,华灯初上,吧台里的员工似乎才刚到店里,还忙着各项准备工作,一个年轻男人听到开门声,抬眼见到沈彤,讶异的看了她一眼。
「您好,欢迎光临!」
她打量了一下店内的陈设,空间充满着轻软的爵士乐,光线是一致的昏黄,没有半个客人,她拣了最角落、最靠近窗边的位子坐下。
「您好,大医师今天这么早,没跟朋友来?」他是这里的常客。
男人寒暄的话语传到她耳边,她回头,见言若水面无表情地绕到她跟前坐下,她歪着头,怀着敌意道:「跟着我干嘛?」
「我把妳带出来,就得安全的把妳带回去,省得妳闹出什么笑话来没人帮妳收拾。」他不改嘴贱的刺激她。
「就算闹笑话也是我的事,你是我的监护人吗?我喝杯酒你管不着!」
他冷哼了一声。「我怎么看妳也不像是有酒量的人,妳能喝什么酒?」
侍者走过来将menu放在两人之间,习惯性地问:「要不要先点餐?」
「不必!」她一口回绝,挑衅地瞟了他一下。
「我劝妳点鸡尾酒。」
「来瓶COOLS!」她将menu交还侍者,面向窗外不看他。
「何必这么生气?妳得接受事实才能重获自由。妳不是说过妳并没有那么爱他,那就该表现得像不爱的样子,妳这样不过是证实妳心虚罢了。」
「言若水,你若想毫发无伤的坐在我面前就最好闭嘴,万一要是弄出一尸两命,我可不负责!」
「妳这女人还没喝酒就开始语无伦次了,什么一尸两命?」
「你惹火了我,我失手杀了你,万一明天你有紧急的病人等不到你去开刀,一命呜呼在医院里,不是一尸两命?」她恶狠狠的盯着他。
「妳倒还会说笑话,我看妳待会还说得出来吗?」
他果真闭口不再说话,一旁观看侍者端酒来,自己则点了杯威士忌。
她的确没有好酒量,也并不爱酒逗留在舌尖的味道,但坐在眼前的男人让她生起一股倔气,像参加喝啤酒大赛的参赛者一样,酒汁流经喉咙淌到胃里只是必要的比赛过程,而非品尝享受。
她三两下便喝完了那瓶酒,得意的看着他,他半瞇着眼,托腮观戏,不置一词。
她挥挥手,叫侍者过来,另外叫了一瓶海尼根。
她打了一下嗝,继续勇猛的喝下第二瓶,如果不是嫌喝相难看,她倒想直接拿起酒瓶对准喉口灌,好让言若水可恶的轻蔑表情消失。
她很高兴自己意识清醒如常,两瓶啤酒对她的影响力太小,不过下腹有些饱胀感,她推开椅子,寻找洗手间的标示。
很好,走路平稳有力,没有左倾右斜的现象。
经过吧台,她翻开menu,随机选择其中一种,然后对正在擦拭玻璃杯的男人说:「麻烦把这个送到我桌上去,谢谢。」
「小姐,那是龙舌兰!」男人提醒她。
「都是酒不是吗?」她不以为然的走向洗手间。
回到座位,言若水轻抿了一口酒,以状若友善的笑脸对她说:「恕我多嘴,妳这种喝法,要有奇迹出现才不会醉。」
「你知道吗?我最不需要的就是你的忠告,如果你看不惯可以马上走人,你是我的债主,不是救世主。」
「那我是不是得确定我的债务人可以安全的活到还债的那一天?」
她咬牙切齿的与他视线相接,右手握住前方的小小透明玻璃杯,一饮而尽。
言若水看到酒滑过她喉咙的瞬间,她脸部线条不自然的抽动一下,睫毛上下扬动着,明显的不适应烈酒带来的刺激。
她硬生生的克制住不适,喝了一口清水冲淡直冲脑门的刺鼻酒味。
店里开始有零零星星的客人进入,夜店的序幕才要揭起,她已酒过三巡,四肢缓缓爬上飘飘的快意。
方才的义愤填膺不知为何渐渐淡去,她笑着对他说:「你猜我醉了没?」
他不说话,径自喝着他那杯威士忌。
「你出道方程式让我解,我一定可以解出来。」
「妳就算背得出所有朋友的电话号码也不能证明什么。」
她突然站起身,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走向吧台,走路的姿态保持正常,她倾身不知道对吧台男人说了些什么,回来时手上多了两瓶CORONA。
蔑视的表情终于从他脸上褪去,他匪夷所思的看着她。「别开玩笑了!妳就算喝得下也走不出去。」
「真的吗?言医师。」她倒了满满一杯酒。
「妳真的如此难过?」他皱起眉头。
她凑到唇边的杯子晃动了一下,咧嘴笑道:「不难过!再难过的事都过去了,我很有韧性的。你瞧,我老爸、老妈也不先通知一声就到天堂逍遥去了,丢了个甩也甩不掉的小鬼给我,我马上从云端掉进地狱,还不是活得好好的。」她一口气喝了半杯,灯光不明,识不清她是否醉意已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