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等到脑袋没被绑匪敲傻的堂弟开窍,姬玄奉哥儿们之令窝在这里做实况转播,他喷笑老半天,等的就是这一刻。他诡异笑着,递出一张纸条给姬莲冬。
姬莲冬接过来一看,只见纸条上写满一堆怨念很重的字句——
十年风水轮流转——行不改名,齐。
总有一天堵到你——坐不改姓,袁。
捞鱼速度我最快——路过插花,不留名。
「……」捞鱼?姬莲冬放下交叠的长腿,无言看一眼窃笑不止的姬玄;他轻易地联想到他那群名为七壮士的死党。从这之中,他轻易推敲出一个地点。
姬莲冬起身并交代着:「武士,准备直升机,我要去桃园。」
没想到他堂弟居然这么快就破解他们苦心孤诣埋设的「七壮士密码」,姬玄终于再也噗哧不下去。而且,平平是走丢另一半,他堂弟临危之际的表现,硬是维持着一派尊贵娇贵的死德性。不像他兄弟,当年找不到老婆时像一只被催泪弹击中的发疯狒狒。莲冬这死小子冷静多——
赞许的双眼无意间瞄到姬莲冬放下来的腿,姬玄愣住,然后室内很快又飞起一阵——
「噗哧哧……」看来莲冬平静的外表下,有颗很不平静的心哪。「噗哧哧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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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踏下直升机差点滑一跤,姬莲冬才发现自己居然穿着池悠霓送他的松鼠拖鞋到山里找她。幸好武士机警,帮他带了鞋子,否则这一条只铺鹅卵石的山径可有得他受了。
「莲冬!」
池悠霓只闻其声不见人影的亲昵呼唤,让弯腰穿鞋的姬莲冬心一震!
他起身找人,并且任由深山之中她轻快的空谷回音,不断在他心中回荡。
池悠霓轻快的身影终于在山路底端出现,迎面向他跑来。
「莲冬,我跟你说哦!」她喜孜孜地跑过来,好像不意外他排场很大的出现方式,好像她等他很久很久了。她从山路那头一鼓作气跑到示意飞机驾驶先行离开的姬莲冬面前。表情兴奋地对表情不善的俊美少爷,这么说着——
「上窑鸡可以吃了,快点来!」
姬莲冬无言一会儿,然后俊眸一瞟,他看着卷起衣袖和裤管的小黑人,不发一语地盯着池悠霓被木炭薰得全黑的脏脸。直到瞪够了,姬莲冬终于才伸手掐起池悠霓太快活的脸颊,将她快乐的五官狠狠揉到移位,猪嘴在桃园这座山村重现江湖。
「你是谁啊?」没好气说完,他将害他虚惊一场的女生狠狠带入怀中!
池悠霓逞强的笑脸在偎入姬莲冬怀里后,终于哀怨地垮下来。「臭莲冬……」
这辈子如果再也听不见池悠霓的「莲冬,我跟你说哦!」,他一定会很寂寞。
姬莲冬想骂她一个女孩子家到处乱跑,害台北一群人跟着人仰马翻。但是拥她在怀,听见她惊悸犹存的哀怨声音之后,从不上教堂、不拜神的少爷,不禁又感谢起上天还能让她平平安安地在这里煌土窑鸡,让她还能像现在一样,在他怀里任他揉着她脏死人的黑炭脸,一边语无伦次地清算他——
「我不是故意要踢你,我的手机被你摔坏了,没办法打电话,幸好让我借宿的展婆婆很好心,借我电话。你跑到哪里去了?我找不到你们,我有话想跟你说。」
她嘴上是这么说着,可是其实除了自己的事,池家的事池悠霓从来没有对他抱怨过。他会知道这么多关于池家的内幕,全拜很为小姐打抱不平的阿烈之福。
姬莲冬任她强调他的种种不是,听着听着,他终于搭了一句:「对不起啦。」
池悠霓诧异看着姬莲冬不自然撇开的俊脸,突然用力抱他个满怀以资奖励。「没关系啦!我们快点去吃土窑鸡,是玄堂哥和他的好朋友教我烘的,很好吃哦……」
姬莲冬无言瞥着升空而去的直升机,很后悔没有直接拎她上飞机。
「啊,莲冬,你快看!」
一年前曾经在一次误打误撞的机缘中,在这里过了几天优闲的日子,姬莲冬正在环顾山村的环境地貌改变多少。走向山村的中途,他突然被池悠霓拉进一座环境清幽的小墓园,他回眸一望,就与不远处一张年轻男子的脸孔对个正着。
姬莲冬没好气地看见,他的脸就放在一块墓碑上头。
墓碑上的人就是英年早逝的管冬彦,害得三个女人伤心不已的男人。
正午的山风飒飒吹动,除了风声,还有池悠霓看着管冬彦俊秀的脸庞,轻声细语跟姬莲冬说话的声音:「这两天,我常跑来和管先生说话。你们真的长得好像哦。我跟他说,我跟我最喜欢的两个人吵架了。我觉得很难过,为什么会这样?我是不是做人太失败了……」
——怎么会,你只是太善良了。
池悠霓很确定,当时她真的听见一个凉凉淡淡的声音,这么安慰绝望的她。
她柔到几乎可以滴出蜜汁的声音,终于让姬莲冬忍无可忍。「池悠霓,你跟人家说话,不用看着人家吗?」
「我有啊。」池悠霓对管冬彦满脸书卷气的遗容微笑。「你们长得好像哦。」
「哪里像!上窑鸡呢!」
姬莲冬将完全不把他放眼底的女生强行拖离墓园,只要不必听她对别人柔情万千的声音,他甚至愿意委屈一点忍受土窑鸡的茶毒。走出墓园时,姬莲冬回眸一瞥那张青春永驻的俊秀脸孔,看着无端早逝的优秀生命,心中涌起一种异样的感受。
一种感叹生命无常的感受,活着的人似乎应该更珍惜当下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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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时间,地处偏远的山村杏无人烟,放眼看去一片绿油油,只有蝉鸣鸟叫。
「然后,妈妈好像很伤心,说我也不懂得她的心。我想了好久好久好久好——」
「够了。」强迫池悠霓把离家的来龙去脉交代完毕,下去捞了一会儿鱼之后,姬莲冬优闲地躺在荫凉的石头上,享用着充满野趣的山林。「你妈妈不欣赏本少爷,还是让你出入我家十几年,让你在英国留学,让你把我家的成员摸得比我还熟。以她的性情,她大可禁止你跟我往来。你还不懂吗?」
看池悠霓似懂非懂地摇摇头,姬莲冬戴起眼罩遮住正午的阳光,没好气继续:
「你丁叔叔走了之后,你很不快乐。当时你舅舅和哥哥年纪都太小,你妈妈无法放下工作,全心陪伴你,所以利用我来当你的玩具。你了解了吧?你快不快乐,是她优先考虑的事。所以她纵容你在我家养了一堆孽畜——」姬莲冬顿了一下。「池悠霓,叫你的妖马放开我的手!」
池悠霓感动到热泪盈眶,没有阻止,反而加入战局,扑过去抱住姬莲冬!
没想到当年那个分不清「保母」只是一种职称,不是人名的小笨蛋王子,今天居然会说出这么动人的一席话!而且是在他觉得被她妈妈嫌弃、自尊受损的情况下,为她妈妈说公道话。她没有看错人,姬莲冬真的是大好人!
把他的眼罩掀开,她想修补他觉得被她母亲错待的委屈,她热切地当面对半眯开眼看她的姬莲冬说着:「莲冬,妈妈这阵子身体不大好。不过她有说,等她好了,欢迎你到我们家来。」
「……」他绝对不相信池优花会说这种话。「你边跟她吵架,她边邀请我的啊?」
「反正妈妈就是邀请你,妈妈没有不喜欢你,你也不要讨厌妈妈啦!臭莲冬!」
「你这是邀请人的态度吗?」姬莲冬睁开眼睛,逆光凝视池悠霓忧惧交集的表情。她很努力在改善他与池优花紧绷的关系,如果池优花和他一样疼爱她的话,他们两个最后当然一定妥协。为了不再让她伤心,不再像这次一样把她逼得无路可走,只能躲来山里挖坑烘土窑鸡,最后他和池优花一定会有限度地和解。
为了她,他们会妥协。
「叫你妈妈寄邀请函过来,我视当时心情而定。」
这种摆少爷臭架子的答案,就表示他答应了。池悠霓开心叫着,剥着土窑鸡油腻一层,又飞扑过去,将姬莲冬往后撞去,幸好他早巳练就一身碰撞绝学,硬是让武士生出一块软垫来,垫在石头上面,任由池悠霓怎么碰怎么撞,他都不会再受创了。
「幸好,我当时没有选小克。」把烫手的土窑鸡剥成一丝一丝,准备喂食满脸抗拒的姬家少爷。「当年本来丁叔叔要走的时候,已经帮我调查好了,他说你家和小克家都有一间很好的马场。阿烈说小克看起来很随和,叫我试试小克。」
七岁看起来就不大随和的少爷,不爽道:「小克凭什么跟我比?他是谁啊?」
「你忘了哦?」池悠霓受不了地白他一眼。「毕业时,饰演精灵王那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