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冬爸爸……莲冬妈妈……姬家双亲不求回报的关怀,令池悠霓为之心酸。
「霓霓,莲冬他爷爷临时来电话,我们晚上不能陪妳用餐,莲冬……」莲冬爸爸老实的双眼心虚避开儿子的方向。「他不去,妳尽管留在这里吃饭。」
斜躺在沙发上观赏另一出好戏,姬莲冬愣了一下。他怎么不知道自己不去?
这次再爽约,他爷爷不大发雷霆才怪。他父亲真勇敢,而池悠霓真伟大……
「如果妳想住下来,妳的房间永远在那里,我们随时欢迎妳……」莲冬妈妈温暖带笑的脸庞蓦然变成不知斯措,她转头向夫婿求救,希望他告诉她,是不是自己哪里措词不当惹得小女孩伤心?不然为什么本来还眉开眼笑的霓霓,这会儿眼眶突然红了一圈,好像快要哭出来啦?
看见池悠霓百感交集,双唇剧烈地抖颤起来,莲冬爸爸一下子全慌了!
完全无力应付眼前的突发状况,活像在玩眼波接力赛,莲冬爸爸接收到老婆的求救信息之后,慌慌张张转过头,以更加无助的眼神向儿子发出讯号!
儿子,快想想办法,儿子……
「……」一愣之后,姬莲冬无言盯着池悠霓不知又哪根筋不对劲的背影。
阿烈被开除的余波,从昨晚荡漾至今,池悠霓终于见识到母亲的狠心与绝情。
她妈妈对她的爱,甚至不如跟她没有血缘关系的莲冬爸爸和莲冬妈妈。拿今天的事来说好了,莲冬爸爸和妈妈,明明对她拖着一堆行李进来有满腹疑问,他们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只以忧心的眼神默默关怀她,陪她静静坐在客厅厘清乱七八糟的思绪,直到她无意间得知莲冬人居然在台湾为止。
太好了……只要有莲冬在,所有困难终究会迎刃而解。
从小到大,只有莲冬会无怨无悔地帮她忙。
虽然笨笨的,可是莲冬真的是面娇心善的大好人!
「……」姬莲冬一点也不稀罕她写在脸上的感激,以及其它让人光火的想法。
谁说他无怨无悔?他哪里无怨无悔了?
认识她这个煞星,他的怨气和悔恨,已经不是地球人贫乏的薮可以形容!
从姬莲冬被太阳晒到似乎要发脾气的俊容,池悠霓机灵地撇开双眼,看回姬莲冬双亲永远带着温暖笑容的脸上时,泪海在她感慨万千的眸底又隐隐生成。
莲冬爸爸和莲冬妈妈,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双亲,每当她有需要的时候,他们都会随时敞开双臂,温暖而无条件地接纳她。不像她妈妈……
她真的不知道她要怎么做,妈妈才会像莲冬爸爸和妈妈一样,以这种充满长辈关爱子女、疼爱孩子的温暖眼神,满足她孺慕的心……她很努力达到妈妈的各种要求了呀……为什么妈妈要这样对待阿烈?阿烈是她很重要的亲人啊……
姬莲冬看见他父母突然一脸惊惶,双双以无助的眼神惊望自己,似乎被池悠霓今天犹如波涛般汹涌的情绪起伏吓坏。姬莲冬欠动身体,正打算把他父母亲从一个名为「池悠霓的水深火热地狱」里拯救出来,呆呆站着不动的女生,突然像是大彻大悟地觉醒了——
池悠霓决定就从此时此刻起,她要把母亲长久以来加诸在她身上的千金魔咒统统丢掉!她再也不要拚死维持什么池家千金的身段,再也不要管池家人的面子,她要把她对莲冬双亲的爱意化为实际行动,勇敢把爱说出来!
「莲冬爸爸、莲冬妈妈——」池悠霓突然敞开双臂,情绪激动地扑向被她吓成木头人的莲冬双亲,用力一抱!将她最喜欢的长辈紧紧抱在手中,阴郁的心情被两老的暖意滋润,池悠霓红着脸大声宣布:「我好喜欢你们!」
躲在楼梯问观察小姐的一举一动,阿烈见状,压抑已久的情绪跟着土崩瓦解。
「小姐!」阿烈飞扑过去,抱着池悠霓号啕大哭,「阿烈也好喜欢好心的姬老爷、姬夫人!还喜欢小姐!」
「吵死了。」
「莲冬,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池悠霓回头吠着没血没泪的少爷。
「我已经说了,不然妳想怎样?」完全被排除在外,姬莲冬莫名觉得不爽快。
「你很不孝耶!」
「吵的人是妳,这跟孝顺有什么关系?我干嘛孝顺妳,妳吵死了!」
「想抱你爸爸妈妈就过来,你发什么脾气嘛!」
「谁会为这么无聊的事情发脾气啊!」被父母亲与阿烈的讶异目光当珍禽异兽打量半天,姬莲冬恼羞成怒了。他表情恶狠狠盯向罪魁祸首,只见池悠霓像鸵鸟终于找到沙坑,一直把她的脸依恋地埋在他双亲怀里,不肯抬起。「池悠霓,跟别人讲话,妳不用直视对方的眼睛吗?」
「你又不是别人!」坚持将露出笑意的莲冬双亲据为已有,就是拒绝抬头。
「听妳这么说,自己人就应该被妳践踏尊颜,还要感激涕零喽!」阴黑的俊脸猛然一呆,姬莲冬瞇起狭瞳,忍无可忍瞪着听他使用成语居然感动得拍起手来的女生。他抓来对讲机,迅速一按,「武士,你上来把一个姓池的女生丢出去,我——」
啪啪啪啪啪啪!
丢人的细节尚未交代完整,姬莲冬的声音就被一阵歇斯底里的热情掌声淹没。
「莲冬记得武大哥的名字了,阿烈!」
「这真是九二一地震以来,最温馨感人的好消息了,小姐。」
主仆俩感动地交谈着,两人手上热烈的掌声不曾中断过。
同样为儿子的改变感到无比骄傲的莲冬妈妈,看见一个人影绕过他们,径自往楼下走去,她急忙出声唤住他:「莲冬,你去哪里?」
姬莲冬下楼的脚步没停下,「去爷爷家吃饭。」
莲冬妈妈与丈夫错愕对望,不知道如何应付儿子的脾气。「可、可是霓霓……」
「我没事的,莲冬妈妈!」池悠霓开心笑着,看了看既担忧她又气姬莲冬没朋友道义的阿烈,她对阿烈摇摇头,不许她叫回姬莲冬。「莲冬妈妈,你们快点去准备,别让莲冬爷爷等太久。我没关系的。我跟阿烈也有事,我们该离开了……」
她本来就不打算将阿烈托付给莲冬,阿烈是人不是动物,她得顾及她的自尊。不管莲冬爸爸、妈妈有多么疼爱她,这里终究不是她的家,她更不能仗势与莲冬有点交情,就一再麻烦他。
修长双腿懒懒地踏下最后一阶,穿上池悠霓硬塞给他的松鼠拖鞋,姬莲冬挺立在楼梯口,俊脸懒洋洋向上仰去。他瞥着嘴上逞强说没关系,从楼上走下来时,双眼却蓄意避开他目光的女生。俊眸尾随硬是从他身边挤过去的矮个子,由右向左飘移,当然也捕捉到在池悠霓眼尾绽放的泪花了。
「妳要去哪里啊,爱哭鬼。」
「莲冬!」毫不忸怩造作,池悠霓转身就投入好朋友怀中,神色激动得好像她今天正是为了这一刻而来。在淌泪的面颊贴上姬莲冬心口时,她强忍一天一夜的惊惧之泪,终于全面溃堤。「莲冬,我跟你说……」
她剪头发啦?去年明明没这么短……将池悠霓及肩的秀发绕上食指,状似无聊地把玩着,枯等半天,姬莲冬没等到她说半句话;他没好气地催促只会嘤嘤啜泣和不时乱喊「莲冬,我跟你说」,结果却什么都没说的女生:
「池悠霓,妳就不能省略废话,直接进入重点吗?」
「我说的都是重点,才没有说废话呢。」
「这句话就是废话了!」
「我是回答你,这怎么能说是废话!」
听她边哭边振振有词驳斥他,也不怕舌头太忙碌而咬到,姬莲冬没兴趣把他心中的好笑表现出来,更没因为众目睽睽下就推开不知所云的池家千金。他只是端出浑然天成的少爷架势,以不耐烦的表情将频繁路过的下人逼到全部绕道而行,而且不幸波及到与儿子聚少离多、始终苦于摸不透儿子性情,乃至误判儿子心情的双亲而已。
目送父母仓皇走避,无言以对中,姬莲冬听见一个结结巴巴的声音衔命飞奔而来——
「莲、莲冬少、少爷,请、请问你,你说要把哪、哪个人处理掉?」
姬莲冬语带威胁:「一分钟过后,还在哭哭啼啼的人。」
第八章
「你明白我家小姐有多么委屈、多么感人了吧?姬——姬姬——」
七早八早被某位千金小姐挖起床,陪她去建在姬家屋后的小马场,陪年老体衰的妖马跑了几趟马。擦好脸,姬莲冬把还冒着一缕白烟的毛巾扔回管家手上的银制托盘,挥手示意处变不惊的老管家先去忙,今天他要先吃早餐再沐浴更衣。
马靴一转,朝着面湖的后院走去。
除了敲在木质地板上的马靴声音,清幽宁静的长廊,还有一个听起来似乎备觉屈辱的声音,试图向谁解释什么——
「我阿烈一人做事一人当,没有错,这次我真的被我家老板开除了。但是,留在你家全是我自己的主意,与我家小姐全然无关。姬——姬——」想说利用混水摸鱼的方法加入谈话之中,看看会不会顺一点,结果舌头依然严重抽筋。阿烈只好暂时跳过,继续明志:「小姐真的不会故意把烫手山芋丢给你,如果你曾经有这么卑鄙恶劣的想法,我真的要奉劝你不要再以小人之心,度我家小姐君子之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