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你就这样放弃?”她问。
他转头看她,幽暗的眼眸里燃烧着微愠,“放弃”两字对他来说,显然非常不中听。
“我们要更努力,”她坦然面对他的愠怒,目光异常坚定。“今年你多了一个人手帮忙,我相信一定会做得更好。”
他的面容这才逐渐舒缓下来。他执起她那双细致的手,紧紧握住,“你说得对,我们只有更努力,才能捱过这场灾难。”
三个小时后,天色已暗,苍辉穿上雨衣准备出门。
“你要出去?”绛雪从厨房端出一壶热茶,瞪着苍辉同。
“我得去农场看看,风雨这么大,或许花棚的屋顶被掀开了,也有可能整个被吹倒……”
她指向窗外,厉声问道:“你要冒这么大的风雨出门?”
“你放心,我会很小心的,再说,现在风势已经转弱了,我想应该没什么同题。”
“没问题?你没听见广播说阿里山公路因为山崩而交通中断吗?我希望你不要冒这个险。”她双手插腰,挡在门口。
“我要走的那段路没有山崩。”他走上前,按住她的肩膀。“绛雪,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农场被摧毁。”
她倒抽一口气,直直瞪着他。“那么,我要和你一起去。”
“不行!”他实在不能忍受怀有身孕的妻子在风雨中到农场工作。
“除非我们两个都待在家里,哪儿也不去。”她丝毫不肯妥协。
“不行就是不行!你不为自己想,也该为肚子里的孩子想,万一你要是来个摔跤滑倒什么意外的,要谁负责?”
“就是因为有了孩子,所以我会更加小心。”她坚定地说。
苍辉明白以他有限的口才,肯定难以说服这个顽固的小女人。他索性冲上前一手抄进她的膝下,倏地抱起她。
“你干什么?”她大嚷。
“要你这只小野猫停止吵闹。”他不慌不忙地朝卧房走去。
“石苍辉,你……你不要脸!又对我使用蛮力……用蛮力对付女人的男人,比猪狗还不如……”她一路叫嚣着,不放弃任何一个破口大骂的机会。
他把她放在床上,“你最好乖乖待在这里。”他发出警告。
她狠狠瞪着他。
“我会尽快回来。”说完,他立即甩上门离去。
直到绛雪听见引擎发动的声音,她才从床上跳下来。
“这个傻瓜!”她喃喃骂道。凭他一个人的力量怎么应付得了这场暴风雨呢?
第八章
七十分钟后,绛雪、方盟和方薇一起出现在苍辉的农场上。
雨像关不紧的水龙头,倾盆泻落。
“雪姊,这乌七抹黑的,要从何找起啊?”方薇对着眼前一片漆黑夜色,茫然发问。
“我们兵分三路。”绛雪朝右一指。“方薇,你往休息室的方向找。”接着,她转向方盟。“你对农场的地形比较熟悉,露天花田的部分就交给你了。”
“那你呢??方盟关心地问。
“我负责花棚那边。对了,手电筒还带着吧?”
“嗯。”
“OK,如果出了状况,就把光线往天空扫射。”
“那我们就赶紧行动吧!”方盟说。
绛雪站在两人中间,左右伸出手,拍两人的肩膀,“大家小心!”
语结,三人同时往三个方向散去。
绛雪急得像势锅上的蚂蚁,因为紧张过度而冒出的冷汗混着雨水一起滑过额际,雨水模糊了视线。
“苍辉——苍辉——”
她的声音像是被吃进黑色雨幕里,逐渐消失不见。
“苍辉——苍……”
她又喊,第二声未喊完,她已砰地一声栽进泥泞里。她挣扎着爬起来,顺手抹了抹脸上的污泥,还不忘骂一句:“倒楣!”走走停停,好不容易才见到了花棚。她加快脚步,不管淹过脚踝的湿泥,步伐艰难地移向花棚。
“啊!”
倏地,好尖叫出声,看见十分尺外的一座花棚正往右倾倒。接着,她看见化棚下正弯腰稳住支架的一条黑色人影。这一次,她在还来得及发出尖叫之前,就已经拔腿飞奔出去。任凭飞泥溅满她的雨衣。
她猛地冲到他面前,使尽全身力气拉他往外冲。“快跑啊!花棚就要倒了!”她紧拉住他的手,边跑边喊。
砰——一
下一秒钟,他们听见花棚倒地的巨大声响。
脚步一踉跄,两人双双跌进泥地里。苍辉顺着砰声的来源回头,正巧看见倾倒的花棚——他不禁打了个寒颤,要是再迟个半秒钟,他恐怕就再也见不到绛雪了。
他不禁伸出双臂,紧紧把她圈入怀里。第一次,他如此强烈地感觉到他绝不能失去她。因为他们的生命已紧紧相互牵连。
她觉得脑部一阵晕眩,但仍偎在他的怀里,接着,她感觉到他因哭泣而微微颤抖的胸膛。
“苍辉……”她低喃的语气充满关心。
他把脸深深埋进她的颈肩之间,“完了,农场完了……”声音哽咽喑哑。
“天无绝人之路。”方才的晕眩正转为阵阵剧痛,但她仍咬牙忍着。“苍辉,我们一起努力。”说着,她拾起身边的手电筒。朝天空一照。霎时,黄色的光束穿透蒙茫雨雾,在黑色的天空形成一道耀眼的光柱,像是他们不灭的希望。
不一会儿,方盟和方薇相继赶到。
“你们夫妻果然有心电感应!”方盟用手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几绺湿发沾在额前。“我不知道绛雪和你的磁场相近,一定会先找到你。”
苍辉微微牵动嘴角,绽出一丝微笑。“谢谢你们。”
“哎呀,辉哥你都不知道雪姊当时差点把我们家的门都拆下来了呢!你瞧瞧她那股急劲,活像世界末日似的,拉了我和哥哥的手就往车上锁,我们才知道你一个有跑到农场来了。”方薇蹲在他们身旁,滔滔不绝。
苍辉低头看着怀里的绛雪,眼神十分愧疚。“绛冒,我……”
“嘘一”绛雪把食指搁在嘴唇中间,虚弱地说:“不要说---”话未说完,她双眼一闭,一松,昏过去了。
“绛雪!”苍辉急忙喊道。
方薇连忙弯身前倾,把手掌贴上绛雪的额头,“哇!好烫呀!”她惊呼。
苍辉的心中顿时一片慌乱——绛雪有孕在身,身体根本不容出现半点差池;而另外两座花棚的屋顶又被掀了一角,若不立即补修,那些珍贵的花种恐怕就要全毁了……但是,花没了可以再种,绛雪的命却只有一条。
倏地,他抱着绛雪站起来,转向方盟,“我得送她去医院。”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方盟,这农场——”
二十几年的死党,方盟怎么不明白他的难处呢?只见方盟忙不迭地拍他的肩膀,体谅地说:“你放心,农场的事就交给我和方薇吧!”
“对啦!雪姊的身体要紧,这里有我和老哥罩着,你甭担心啦!”方薇抢白道,倾盆大雨中,她必须扯开喉咙大声说话,声音才不会被吃进雨里。
“谢谢。”苍辉既感激,又感动,但是绛雪的高烧提醒他必须立即切断这场对话。“那这里就交给你们了,再见!”说完,他抱起她,迅速奔向路边的发财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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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清晨,绛雪在充满阳光的病房里醒来时,看见一旁的苍辉正坐在桌前,用手支着低垂的额头,仿佛陷入苦思当中。
“苍辉。”绛雪低唤,声音因发过高烧而略显沙哑。
“嗯?”他抬起头,嘴角漾开一朵微笑。“醒啦?好点了没?”
“好多了。”她点点头,脸色已恢复红润。
他起身走到她身边坐下,摸了摸她的额头。“嗯,已经退烧了,我想待会儿医生来巡过以后,就可以出院了。”
她的目光滑向自己的腹部,不安地问:“我们的宝宝……”
“没问题,医生为你打过安胎针了。一切安全得很。”他拨开她额前的几丝乱发,眼神却微微露出一些焦躁不安讯息。
绛雪敏感地接收到那些讯息,“你在担心农场的损失?”
他站起来望向窗外,下巴绷得老紧。“我刚刚和方盟通过电话了。”
“他怎么说?”
他咬咬牙,说了下去。“救回的花,还不到总数的三分之一。”他输了,多年的工作,只是空忙一场,而他的负债额将高到连银行都不肯再扛下去。
他有三种选择:一,由银行来拍卖农场,而他们将会失去一切;二,他可以申请破产,保有农场完整,但是信用破裂;三他可以接受沈慕青的投资,他冷冷一笑,不认为沈慕青会对一个负债累累的农场感兴趣。
“苍辉,我还有一些存款,或许可以帮得上忙……”她这几年的薪资所得,加上父母留给她的遗产,算一算也有五、六百万元。
“不行”他斩钉截铁地拒绝。
“为什么?夫妻不是应该患难与共的吗?”
“原因在‘夫妻财产分开制’里写得很清楚。我不能用你的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