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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培伦和妻子面面相觑,忍俊不住地噗哧笑出声。

  贵美则听得好气又好笑,她万万想不到依苹是因为这样而闯红灯。有帅哥示爱,应该是件开心的事,怎麽反而惊慌失神?会不会是高兴得忘记自己在开车了?

  「你们笑什麽?」依苹懊恼地娇嘎。

  「咳咳……依苹呀,」李培伦咳嗽了声,椰愉地道:「虽然说书纶不该在你开车时跟你求婚,但你因为这样而失神,不像你耶。姨爹以为你是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怎麽会被书纶的求婚吓著?」

  「这可比泰山崩於前还要严重。」依苹自嘲道。

  「怎麽会?」玫姨诧异不已。「你跟书纶是青梅竹马,他跟你求婚很正常呀。」

  「就因为这样才不正常!」她咬了咬下唇,「我当他是兄长,他突然跟我这麽表示,我一点心里准备都没有!」

  「书纶向来对你千依百顺,不是对你有意思,干嘛那麽宠你?我就不信你感觉不出来。」玫姨不可思议地摇头,完成了所有伤口的清理包扎後,她起身准备药剂,要为贵美施打破伤风预防针。

  「人家思想单纯,只当他是哥哥,他怎麽可以有非分之想!」依苹懊恼地道「依苹……」李培伦蠕动著嘴唇,似乎想说什麽,但考虑了一下,还是把话咽回去。

  感情的事非是局外人插得了手的。

  他以一种意味深长的眼光看了疼爱的外甥女一眼後,绽出慈祥的笑容。

  「来吧,这里不需要我们了。陪姨爹到客厅里喝茶,我已经让管家准备好点心。」

  [贵美姊打完针就可以了吗?您不用帮她推拿或做针灸治疗吗?」依苹仍很担心。

  「你这孩子,姨爹以前要教你医术你都不肯,现在才有这麽多错误的观念。」李培伦没好气地说。

  依苹伸了伸舌头,能得到学贯中西的名医李培伦看中,原本是件很光荣的事,无奈她虽不至於看到血就昏倒,但一想到解剖、内脏、出血、尸体,以及难闻的药水味,胸口便开始发闷,头也晕了起来,故而对他的好意只能敬谢不敏了。

  「拉伤和扭伤最常出现淤血肿胀的现象,必须先用冰敷或冷敷来减轻,等到肿胀消退了,才可以施以针灸及轻柔的按摩。一般来讲,依伤害发生时间的久暂,可以分为三期,治疗方式并不相同,原则上是热痛时用冰敷,酸痛时用热敷。那三期是——」

  「姨爹,我们还是去喝茶吧!贵美姊一定也肚子饿了,我去看有什麽好吃的点心……」依苹可不想害自已头痛起来,连忙打断李培伦正要展开的长篇大论,拉著他往外走。

  * * *

  「噢!」贵美低呼出声。

  「你按著绵花,别揉。我去拿冰袋。」玫姨交代後,很快拿冰袋回到她身边,分别垫在贵美受伤的腰部、背部及足踝。

  「嘶……」微微的抽气声从那张粉白的小嘴里逸出。

  「会痛是吗?忍耐一下就好了。」从那张坚毅的脸庞,玫姨看得出来贵美是努力地在隐忍生理上的不适,她微微感到心疼,语气轻柔地解释起治疗的过程。

  「冰敷大概要三十分钟。腰、背的肌肉拉伤比较轻微,冰敷之後,我会外敷青草药膏,以弹性绷带固定好,足踝部位也是这麽处理。刚才李医生不是跟依苹提到治疗拉伤、扭伤分为三期治疗吗?分别是急性期、亚急性期和慢性期。依李医师的诊断,你并没有伤到骨头,快的话,可能第二天就可以从急性期转到亚急性期,到时候可以用热敷,轻柔的按摩及针炙来治疗,就不会这麽痛了。」

  希望是这样,贵美苦涩地牵起嘴角。

  「对不起,让你受这种罪。依苹从来不莽撞的,她会撞伤人,真吓了我们夫妻一跳。」

  「您是李医生的太太?」

  「是啊。」她俏皮地朝她眨眼,那双有著细纹、依然美丽的眼睛,跟依苹有些相似。「是有二十几年经验的李太太喔。」

  贵美被她的说法逗笑,心防一下子撤去,开朗地跟她闲聊了起来。

  「原来您是依苹的阿姨吧。我还在奇怪一般诊所不是星期日都休息吗?您这里却开著,原来是有这层关系。不过,诊所开在这里,病人不容易找上门吧?」

  「我们还嫌这里不够偏僻,病人太容易找来呢。」

  「什麽意思?」

  「李医生是中研院的院士,只有下班才会回到兼当诊所的家。我们那些亲朋好友不管大病小病、习惯看中医还是西医的,都喜欢找他。李医生索性搞了套完整的设备,一方面提供亲友们更佳的服务,一方面便利和学生们做研究。先前把你抬进来的两位勇壮的青年,就是李医生的学生。」

  「原来如此。」贵美恍然大悟,她就觉得奇怪,怎会有人把诊所建在深宅大院里,这样要如何招揽病人。

  「依苹过世的母亲是我姊姊。」玫姨的语气一转,脸上的神情带著抹谨慎。「她从小就失去母亲,加上长得机灵可爱,我们这些长辈全都很疼她。但依苹不是个骄纵的女孩,你应该看得出来,她也为撞伤你的事很自责吧?」

  这番话有为外甥女道歉兼袒护的意思,贵美自是听得出来。

  「我知道。」

  「你怪不怪她?」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贵美坦率的说,「遭到这种无妄之灾,说不介意未免矫情,但依苹……我不知道,可能是还没心情想到这点吧。」

  「黄小姐,我们保证会治好你,你所受的损失,我们也会赔偿,只希望你不要怪依苹。」玫姨像个急於保护孩子的母亲诚恳央求著。

  「您……」贵美神情复杂,要她承诺丝毫不怪依苹,被撞得这麽惨痛的她,岂能甘心哩。但若要怪她,心里又隐隐觉得不忍,毕竟依苹并没有逃避责任,还把她送到这里来治疗。

  「黄小姐……」

  挨不住玫姨恳求的眼神,贵美轻喟了声,「我知道了,我不会怪她。」

  「谢谢你。」玫姨感激道。「对了,刚才依苹提到你是她寻觅了十四年的救命恩人,是怎麽回事。」

  「我也不清楚。当时我痛得厉害,听见她边哭边说什麽十四年前……薇阁国小……我在校门口把她从绑匪手上救下来什麽的……还说她找得我好辛苦……」

  「啊!」玫姨在震惊之馀,眼中有抹恍然。「你就是十四年前救了依苹的女孩?怎麽这样巧?!」

  「我怎麽知道,」贵美躁郁地回答。

  她问她,她要问谁呀?她可一点都不希罕这样的巧合!

  「咦?难道你不是?」

  「我是念过薇阁国小没错,但十四年前?当时我才小学四年级,根本记不得了。」

  「我想应该就是你了。」玫姨审视了她一会儿後说,「救依苹的女学生就是念小四。」

  「凭这点认定是我,太武断了吧!」贵美不以为然。

  「不只如此。」玫姨意味深长地说,「依苹跟学校要了一张你的照片,跟现在的你有七分像。」

  贵美怔了一下,首度觉得这件事是有可能的。她这张脸自小到大几乎没什麽改变,几天前在淡水码头,还被国中时的同学唤住,当时她根本认不出对方来,对方却能一眼认出来她来,还说她都没什麽变。

  照这样来推理,她的确很有可能是依苹说的那个人。但都十四年前的事了,依苹和玫姨还能记得她当时的模样,也太厉害了吧?

  玫姨见她默不作声,低著头似乎在思考,便进一步的说明当时的情况,希望能勾起她的记忆。

  「依苹提前一年念小学,当时才六岁。因为比同学都小,她爸爸格外的不放心,便要管家放学时亲自去接。没想到这麽防备了,依苹还是被绑匪给盯上。那天依苹看到一辆很像家里的车子,以为是管家开车来接,便冲出校门口,结果被绑匪逮著。正当她被绑匪强抱著要带进车子里时,你听到她的呼救声,不顾自身的安危冲出来阻挡……」说到这里,她的语气竟有些哽咽,深吸了口气,才又继续说下去。

  「虽然你只是个小孩子,但多亏有你的阻挡,依苹才有机会从绑匪手中挣脱,校警也才能及时跑出来救援。绑匪发现事迹败露,落荒而逃,你却为了救依苹而被绑匪推倒在地受伤。事後,依苹央求她爸爸带她去探望你,谁知你已经搬家了。我们询问了校方,才知你早就办理转学,那天是你最後一天去学校上课。由於学校也人知道你转去哪里,我们无从打探起,只知道好像是你爸爸的生意出了问题……」

  「别说了!」不堪的往事因这番话而撞至心头,贵美像以往一样急著想回避。

  她不明白为什麽有些事不管如何逃避,到最後仍然逃避不了。都十四年了,苍天就不能饶了她吗?

  「黄小姐,你……」

  玫姨脸上惊愕的表情,让贵美领悟到自己的口气太急躁了,於是变换语调说:「对不起,我的伤口很痛,不想再回想十四年前的事了。过去就让它过去吧,就算我救过她,也是很久以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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