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奇怪得很,一遇到这姓火的高级警官,那份沉冷就会稍微破功,好象两人相识已久,在某种程度上她可以信任他,并且放松紧绷的压力而任性。
一种不合理的荒诞吧!敌对的立场居然能相安无事,说出去绝对令人啧啧称奇。
嗯!说得有几分道理,他们警方是该彻底反省。“等我当上警务署长一定进行改革,目前就请妳先委屈一点,枪呀刀的这一类危险物品属于列管物,千万不要往身上放。”
“否则呢?”她微带挑衅的一睨,丝毫不把他的警告当一回事。
笑了笑,他在警徽上摸了一下、“否则我只好抱歉了,依法办事带妳回警局住上几天。”
他并不是开玩笑,犯了罪的人就该接受法律制裁,绝无例外。
“火警官,要不要进来喝杯茶,巡逻辛苦了。”挡在店门口“聊天”叫她怎么做生意。
笑容恬适的五十岚秋子一手捧着尚未修饰的有刺玫瑰,一手拿着锋利的花剪做势要修花,适时打断火药味正兴的交锋。
“秋子,别把好茶给糟蹋了。”狗儿不喝茶。
“来者是客怎好怠慢,警察为民服务是人民的保母,我们理所当然要对他们好一点。”别在我的店门口闹事,私人恩怨私人了。
她的眼底闪过一抹别有用心,比一般人略白的脸色呈现晕红。
“合法拥有执照的流氓。”蔚海澄低声轻嗤,几近蚊鸣。
若以普通人的听力应该听不到她自喃的低音,明明是说给自己听的冷诮话,偏被耳尖的老鼠给听了去。
“哎呀!这句话就严重了,我们怎么会是合法的流氓呢!充其量只是神行太保,专管天下不平事。”火东云不否认自己的行事作风偏激了些,不爱照规矩行事自有主张,但不至于成为地方祸害。
眼微瞇的蔚海澄勾起嘴角冷笑。“我不知道台湾的老鼠长了一对兔子耳朵,特别喜欢窝墙角。”
不平事他管得了吗?神仙也成落难魈。
不、自、量、力。
“是对我个人行为有意见哩,还是针对我这身制服所代表的意义?感觉妳似乎不太和善。”和亲切的老板娘一比,她显得较有攻击性。
至少人家还会给他一杯水喝。
“不要误会、不要误会,她小时候摔坏了头有点迟钝,所以反应不太灵敏。”该死的澄,妳忘了他是警察吗?
警察又如何,只要有人肯付钱,我一样让他漂漂亮亮的死去。失温的眼眸如此回她一眼。
表情轻松的火东云没放过两人眼波之间的交流,不动声色的观察。
“我看她神智清明得很,不然怎能处变不惊替警方惩凶罚恶呢!”出手之狠生平仅见,不输道上有名的十大通缉犯。
“呃,这个……”五十岚秋子笑得不自在的看向路口的老黄狗。
该怎么解释才说得过去呢?平常没机会和人练练口舌,训练应变能力,真遇上麻烦时方恨少。
“用不着跟他废话太多,无能的警察总会找很多借口来要钱,随便塞个五百、一千打发他吧!免得他保护费没收齐不好交代。”不贪污的警察少之又少,社会会乱不是没有理由。
“妳的确对我们的工作颇有微词,我能请问我们警方几时得罪过妳,使得妳念念下忘的记恨在心吗?”锐利的黑瞳蒙上一层阴影,笑意已然被犀利取代。
“没人规定我一定得对人友好,如果有人天天上门藉保护之名行骚扰之实,试问你还能心平气和的招呼他来喝杯茶吗?”至少她没有这种雅量。
因为她不喜欢被监视。
“那么是我的不是喽?!”原来错在他身上,他才是连累全国警察的害群之马。
自我检讨不到三秒钟,火东云又恢复先前的吊儿郎当。
“蔚海澄!”真糟糕,她存心让她的花店开不下去吗?
花坊里的花儿不知忧愁的暗自绽放,一朵朵吐露芬芳,染上晨露的粉瓣更显娇艳,一点也不受紧张的情势所影响,傲立花梗的等着有心人的驻足。
人的心思繁复不如花的单纯可爱,它们不争宠也不斗艳,安安静静的守在一方天地,随着日照的增强而有些慵懒。
时睛时阴的气候令人捉摸不定,三月的桃花在枝头上娇笑,小小的绿芽轻吐早春的绿意,一粒粒淡青色的小果子正努力让自己长大,完全无视来自人类的纷纷扰扰。
紧绷的气氛笼罩,以为会酿成不快,殊不知五十岚秋子的一句话居然改变了局势,让无形的绳索将两人的未来紧紧捆绑。
她说了一个名字。
蔚海澄。
第四章
“妳叫蔚海澄?”
诧异浮现脸上,情绪异常激动的火东云失态的失去平日的冷静,捉住蔚海澄纤白的手往外带,不管她是否愿意的强施压力,就这样消失在五十岚秋子面前,连一声招呼也没打。
奇怪的是被他拉走的蔚海澄竞一反常态未加以抗拒,冷凝着一张脸想看他在玩什么把戏,唇瓣紧抿不发一语,黑亮的发丝随风飞扬,宛如一幅动人的图画。
如果她脸上能多点笑容的话,相信连撒旦都为之动容。
可惜她的冷刚好和火东云的急迫成反比,飞驰在马路上的车子有如有猛鬼在后头狂追,连闯了数个红灯还没减速,直到渐呈荒凉的景致映入瞳眸中,车速才有渐缓的趋势。
不知是过于敏感还是气候变化使然,突然有一股冷意袭来,渗入骨子里,单薄的外衣根本遮不住刺骨的寒气。
不过两人都受过严苛的体能磨练,这点冷对他们而言算是小儿科,再严酷的考验都咬牙撑过,即使他们心中都有些不解-
“妳真的叫蔚海澄,蔚蓝天空的蔚、海洋的海、澄净无垢的澄?”是她吗?是他以为不存在的人吗?
“你把我带到无人的荒屋前就为了问我这句话?”他确实闲得发慌,故弄玄虚不务正事。
啊!荒屋?
头一抬,火东云惊讶自己居然不自觉的回到离开十四年的旧居,荒草湮没的庭院已不见当年烟熏的痕迹,所有的过往消失在时间的洪流之中,令人无从凭吊。
什么时候开始荒芜的,他记得还有一棵老椿树未遭火侵袭,孤寂的伫立房子的角落,枝叶凋谢准备度过早到的寒冬。
也不在了,和两家人的笑声一同枯败衰亡。
“如果妳是我所认识的蔚海澄,妳应该还记得这个葬送妳双亲的地方。”不会是她吧!也许只是同名。
少年时期的记忆和现在重叠,他有些明白为什么会觉得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好象当年那个优越的小公主又回来了,骄傲的神采不减,只是少了对生命的热情和欢笑。
“葬送我双亲……”怔愕的凝视眼前的残破,她无法相信这里曾住过人。
至少她不会选择荒凉的地区定居,以她的工作性质来说,人越多的地方越隐密,人群是最佳的保护色。
虽然孤独的感觉相同。
“很抱歉,你可能要失望了,我对这地方一点印象也没有,你找错人了。”表情是冷清的,谁也看不出她心里在想什么。
“真的没有任何似曾相识的感觉?”火东云不死心的再次询问,不能接受如此相似的人竟不是同一个人。
即使火灾中抬出两大一小的焦黑身躯,他仍期望有奇迹,希望老天能睁开眼,让无辜的生命获得解脱。
相识吗?蔚海澄的眼中闪过一丝感伤。“你是警察不难查出我有日本国籍,我在日本长大、受教育,直到三年前才来台定居。”
伪造的证件取得十分容易,十三岁以前的空白纪录可以用金钱填满,花一笔为数不小的金额便有了出生证明和学历。
感谢义父当年的错认,以为被大火熏得全身脏黑的她是个十岁大的男童,因此想找继承人的他才把她带回日本,施以严格的训练和一群强悍的竞争者争夺生存的机会,使得她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一直到二十岁的那年冬天,掩护她女儿身身分的秋子生病住院,这件事才爆发出来。
没人知道她去日本前发生了什么事,由义父口中得知她是突然从暗巷里冲出来,他一个煞车不及撞上了她,然后她重伤在医院待了半个月才清醒,除了名字,其它全忘个精光。
不过以义父贪婪自私的个性来看,其中必多有隐瞒。
要不是那年她已经能独当一面继承他的衣钵,而且青出于蓝更胜于蓝的学会他的残忍无情,恐怕他会痛下杀手先毁掉她,以免她踩到他头上。
在一年后他被自己一手带大的徒弟杀死,而她也失去询问真相的机会。
“人会造假,资料也有可能被窜改,妳看着屋子的残破不堪没有联想到火的炙热?”他到现在还能感觉到皮肤快烧起来的热度。
火,的确烫人。“你想太多了吧!火警官,我是循规蹈炬的小老百姓,有必要大费周章的抹去我的过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