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捺着性子,「那我可以煮碱粥。」
「我不喜欢吃粥。」她再次心口不一,完了,她口水快流下来了。
「那妳想吃什么?」他宠溺地问。
「我要吃──基隆庙口的天妇罗、蚵仔煎。」她给他出难题。
「不行!」他一口拒绝,捺着性子向她解释道:「妳此刻伤口有点发炎,吃油炸、 海鲜类的食物不合适。」
「算了,我不想吃了。」她并不喜欢自己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但是她就是想激 怒他,希望他可以拂袖而去。
褚凯怎会不明白她在想什么?他才不会上当呢!
「好吧!妳大概还不是很饿,没关系,我先去煮面,等煮好了,也许妳就想吃了 --」
「我不要吃你煮的!」她赌气的咆哮道:「你少在我面前惺惺作态了,我才不希罕 你的体贴温柔,你走,我不想看见你!」
她的气话足以伤害任何人的自尊心,何况褚凯又是个男人,她根本是在践踏他的心 意。
但她已管不了这么多了,因为她恨他,是他先伤了她的心,他罪有应得!
原以为褚凯会被激怒,会拂袖而去,但他却没有。
他露出一抹谅解的笑容,「我知道妳手上的伤口令妳很不舒服,所以情绪会不稳定 ,如果妳真的不想吃我煮的,那我马上去基隆给妳买--」
「不用了!」她心中的怒火烧得更旺了,但不是因为他,而是她自己。「就算你买 了我也不吃,你走啊!我不想见到你,你走,你走!」
「宁儿--」
「不要叫我,你没有资格叫我,你走,我不要见到你,你走!」她气愤之余,动手 推他,但他却像不动冥王,她在无计可施之下,用她的拳、她的叫喊抗拒他。
「宁儿,妳冷静一点。」褚凯握住她的双臂,深怕她会牵扯到伤口,一向气定神闲 的他,此刻竟然心乱如麻。
「你走,你滚,我要你马上消失在我眼前。」她?眸怒瞪着他。
他眼中闪过一抹受伤的神情,像在做什么重大的决定,咬咬牙应允道:「好,妳不 想见我,我走,但答应我,我就在大门外守候着妳,如果妳需要我--」
试着凝聚所有的愤怒,她指着大门喊:「现在,请你离开,不要期望我会相信的任 何谎言。」
褚凯拧着眉注视她好一会儿,才像只斗败的公鸡黯然离去。
满腹凌乱的情绪,莫名的心头酸楚化成泪滴,这是什么感觉?为什么她会这么难过 ?
是她赶走褚凯的,而他也应她的要求离开了,她却有着深切的懊恼,当门被关上的 那一剎那,她的心彷佛被震碎了--不!她不可能有心的,她的心早在失去孩子的同时已 随之消失。
天哪!好痛,她已分不清痛楚是来自手上的伤口,还是她的心……她一直以为褚凯 已经离开了,直到外头传来因受不了夜晚骤降的温度而发出的咳嗽声及打喷嚏声时,她 才惊觉到他竟真的守候在屋外。
每听到一声咳嗽或打喷嚏声,那绝不轻言放弃的坚持兵败如山倒,好强固执也化为 尘烟遁去。
彷佛控制不住自己的脚,一步步走向大门,而她的手也不听使唤的打开门锁,打开 门--
「你为什么不走?」她不带丝毫火气,问得声调平板,彷佛连心连魂也一并冰冻, 「你凭什么扰乱我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生活?为什么你就不肯彻底的从我的生命中消失 ?」
「我就是办不到。」在他灼热的眼波下,她再也端不起沉重的防备,任崩溃离散的 痛楚窜流四肢百骸。
「你还有什么花招找别人去试吧!行行好,饶了我--」她真的没有力气再与他对抗 。
伸手掬起她颊旁的泪,褚凯必须耗尽全身所有的力气,才受得住她楚楚告求造成的 冲击,难道她对他真的已恨之入骨?难道他们之间的情缘真的不能再延续?
「好,我答应妳,我不再打扰妳。记得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让我担心。」
他真的走了,没有回头,没有留恋。
夜,好冷,尤其是在黎明将近的凌晨,空气中更漫布着凄清的冷。
伴随着海宁儿笑不出声的泪,低头坠落。寂暗中,隐约回旋着褚凯温柔得教人心碎 的嗓音--
好好的照顾自己,不要让我担心。
带着不稳的醉步,褚凯毫无感觉地喝下一口又一口的烈酒。
爱是如此伤人,为什么他总是在爱情的道路上受到挫折?前一个季蓉芸,现在又来 一个海宁儿。
季蓉芸从来没爱过他,所以对她的爱他能很快地释怀,但海宁儿呢?她难道也不曾 爱过他吗?
他仰头再灌下一口酒,既丧气又肯定地告诉大自己:「忘了她吧!」
但是心中仍割舍不下对宁儿的思念,纵使明知自己会被伤得遍体鳞伤,他也不在乎 。
他是爱她的!他不能失去她。
拿起烈酒一口一口地大喝,他头痛欲裂,他的精神恍惚。
「宁儿,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是真的爱妳,我是真心的--」
他发疯似地对着空气不断狂叫,原本用喝的酒也变成用灌的。
一声声泣血般的吶喊,一口又一口的烈酒灼烧他的心,但是他没有停止,直到喊不 出声音,直到醉死过去--
望着镜中憔悴不堪的面容,苍白的脸色、红肿的有如核桃般的双眼,即使是大白天 ,她仍怕自己恐怖的模样会吓坏人,为了怕引来同事之间的辈语流言,她决定向戴维请 假。
没想到戴维竟爽快的给了她三天假,还嘱咐她好好的休息养伤,看来褚凯真的是承 诺了他所说的话--不再打扰她。
也好,只要分居达到了一定的时间,她就可以向法院请求判决他们离婚成立。
稍做了打扮,她来到MIMIHOUSE,但即使化了妆,仍掩饰不了她憔悴的面容及红肿 的双眸。
「宁儿,妳怎么了?妳的手,妳的眼睛--」陈小咪的反应和她料想中的一模一样, 显然她的模样的确是十分骇人。
「没什么,我的手只是被玻璃碎片给割伤,已经看过医生,无大碍了。」
「那妳的眼睛--」陈小咪可以接受她对手伤的解释,却一语道破:「妳哭过了对不 对?出了什么事?是不是妳爸爸的病情--」
「我爸爸的病情已经很稳定了,」她不想隐瞒好友,「我是哭过了,但是因为心情 不好。」
「心情不好会把眼睛哭肿?」陈小咪知道事有蹊跷,「宁儿,妳坦白告诉我好不好 ?妳这模样很令我担心。」
「他来找我了。」
陈小咪愣了下,脑子一时还无法转过来,「他?谁?」
「褚凯。」
「他找妳做什么?妳的手伤--」
「不!我的手伤不关他的事。」其实,她会受伤他也该负大半的责任。
「他刁难妳了?」
「没有,他只是想要与我复合。」
「妳答应了?」
她苦笑的摇摇头,陈小咪马上赞同她的决定。
「咪咪,我心里好乱好烦,我向戴维请了三天的假,我可不可以住妳这儿?」她第 一次觉得孤单竟是如此可怕。
「当然可以,」陈小咪热切的表示欢迎,「只要妳不嫌弃我这猫窝太小,妳爱住多 久都行。」陈小咪为了可以全心全意的照顾MIMIHOUSE的生意及那一大群的猫咪,她干 脆就在店的后头辟了间小套房,虽然不大,却十分舒适。
「谢谢妳,咪咪。」她很感激上帝在替她关上一扇窗之后,没忘记替她再开两扇窗 --陈小咪及高舒雅。
「下次再听妳说个谢字,我可就要翻脸了,」陈小咪看她精神状况极差,有些担心 的说:「妳要不要先到后面去休息一下?」
「不用了,我不困,」她害怕一闭起双眼,脑海中又浮现褚凯的影像,「我想先回 我家一趟,已经一个礼拜没有回去看我爸和燕儿,我想回去探望他们。」
「也好,出去透口气才不会胡思乱想。」陈小咪赞同的点点头,「待会儿,我去 CALL雅雅,晚上我准备几样精致的食物,我们三个人来个彻夜长谈如何?」
「嗯,那我走了。」她对好友投以感激的一眼。
「记得早点回来上陈小咪殷殷的交代。
陈小咪是她们三人中最贤淑、最温柔的,而且是个十足十贤妻良母典型的女孩,真 不知道哪个幸福的男人可以拥有她。
海宁儿真心期盼好友的有缘人可以尽快出现。
依照惯例,海宁儿总会在回家之前先到赵敏华的坟前祭拜一番。
或许她从未喜欢过这个继母,但是海大富因中风而行动不便,海燕儿目前的情况也 不宜前来祭拜,于是祭拜赵敏华的责任便落在她身上。
她将在花店买的白菊花正准备置放在坟前之际,赫然发现坟前早已放了一束白玫瑰 。
到底会是谁来祭拜过赵敏华呢?赵敏华生前所交的朋友全是那种每天逛街、满口牌 经,却没有真正友谊的富家太太们,她们有些甚至连赵敏华的丧礼都没有出席,更遑论 会到她坟前祭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