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 > 罂粟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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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车门再次关上时,他都没有再开口,只是隔着门上的玻璃窗专注地凝视着她,留在门内的咏童,鼓起所有的勇气,一手按着车门,两眼瞬也不瞬地与他对望,刺耳的铃声在他们的耳边响起,当捷运再次离站时,她看着他站在月台上的身影,离她愈来愈遥远,最后变成一个远方的黑点,并在捷运转弯时消失不见,就像他当年骑着单车追着公车,追到后来远远的被抛在后头,渐渐,看不见……

  站在摇晃不已的车箱里,聆听着车速到达一个限速时所发出的嚣音,心房隐隐作痛的咏童,感伤地闭上眼。

  经过时间的冲刷后,她几乎已经遗忘了,他们曾经有过那样的从前,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他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那好久已经不见的从前,也一下子又回到了她眼前。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在那张已经稍有改变的脸庞上,她还是能够清楚的听见,埋葬在心底最深处的那根弦,被他触动的声音?

  十三年的等待,换来的,只是一次擦肩而过的偶遇,与两句的问候,和青春岁月无尽的留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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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根手指头在小顶头上司的面前晃了晃。

  「小童?」

  打从一进公司后,就一直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的咏童,两眼呆滞地望着计算机屏幕上保护程序里,那一条条游来又游去的七彩鱼儿。

  左看看右看看,小声的喊、大声的叫,但眼前人还是处于魂游天外天的状态,与她隶属同一小组的组员琪琪,忍不住再次出声咳了咳,在还是得不到半点的响应后,她以指敲敲对方的脑壳。

  「哈啰,有人在家吗?」

  「啊?」猛然清醒过来的咏童,愣愣地眨了眨眼,「什么事?」

  「妳是怎么了?」琪琪一手抚着下颔,觉得这个工作超来像是拚命三娘的小上司,今天不是出门时忘了把心带来,就是工作过度终于把脑袋瓜里仅剩的那几条筋给操断了。

  「什么怎么了?」她抹了抹脸,随即打起精神。

  「妳从进公司以后就一直在发呆。」琪琪先是平静地陈述,接着挨至她的身边挤挤眉,并以手肘蹭着她,「怎么,婚前症候群?」

  咏童朝天翻了个白眼,「不是。」

  「要不然就是妳太累了?」她还继续推论,并且奉上建议,「反正妳就快结婚了,现在家里一定很忙吧?妳要不要干脆就请婚假算了?」

  咏童直接拿起手边的活页夹敲在她的头顶上,「距离我结婚日子还有一个月,不要那么急着把我销出去,谢谢。」怎么每个人都巴不得她赶快嫁似的?

  她两手捂着头,「可是我觉得妳的样子真的很反常。」又皱眉、又叹气,一整张脸写满了心事重重不说,还不时露出小狗似的可怜模样。

  「我只是没睡饱而已。」咏童随口敷衍过去,一手勾住她的衣领将她拉至自己的面前,笑咪咪地问:「我有没有睡饱不重要,交给妳做的东西搞定了没?」

  「呃……就快了。」心虚顿时出现在琪琪的脸上,忙着转移重点的她,赶紧抱来一堆文件摆至咏童的桌上,「这个妳能不能帮我跑一下?妳上次扔给我的那个案子,我还没有空拿去给对方的大熊老大。」

  咏童顿时扬高了一边的柳眉,「妳还没拿去?」有没有搞错,三天前就叫她拿过去了,她居然摸到现在?

  「我忙嘛,妳就帮帮忙啦。」琪琪可怜兮兮地垂下两眉,双手合十地虔诚望着她。

  她又是抄起活页夹再敲一记,「到底妳是组长还是我是组长?」怎么她的每个组员老是蹲在办公室里,就只有她这个最上面的最反常,不坐着忙她自己的事,老是负责帮他们去跑腿!

  「我忘了跟妳说,大熊老大十一点钟要。」连续被敲了两次后,琪琪边说边往后退,也愈说声音愈小,并赶在她发作前先跑再说。

  「妳怎么不早讲?」对着她一溜烟逃难去的背影火大地吼了一声后,咏童抬手看了看表,匆匆忙忙把桌上一整迭已经整理好的企画案塞进自己的大包包里,接着一骨禄地冲出办公室准备赶场。

  春光耀眼,种植在大楼外人行道上一整排的小叶榄仁,在风中舒展开来的新春嫩芽,翠绿得有如一颗颗色泽沁绿的宝石,搭着电梯下楼后快步走出大楼外的咏童,在一片浓得化不开的绿意中,注意到了一名突兀醒目,身着一身鲜红色套装的女人,正巧朝她这方向走来。

  「绚丽?」在即将擦身而过之前,将她认出来的咏童,有点不相信地轻唤。

  侧首看了她一眼后,脸上也写满了讶异的况绚丽,作梦也没想到,竟会在这地方遇见她。看着阳光下,咏童那张几乎没什么改变的脸庞,一种她老早就命令自己丢开的情绪,又开始在她的心底苏醒发酵。

  「好久不见了,妳好吗?」脸上写满欣喜的咏童,兴奋地上前握住那只涂着鲜艳蔻丹的手。

  况绚丽没有回答她,只是看了看她身上所背的那个塞满文件的包包,再将两眼瞄向一旁的大楼。

  「妳在这栋大楼里上班?」

  「嗯。」咏童点点头,拉着她走至一旁路边设置在树下的座椅坐下。「妳呢?妳继承家业了?」看她这个样子,爸爸是大企业的老板,身为独生女的她,似乎真照着她当年所说的,进入自家的公司当起企业家第二代了。

  「嗯。」本不想与她多聊的况绚丽,在一手被她紧握住不放的情况下,也只能陪她一块坐下。

  「我们有多久没见面了?」

  一直很想再见到这名高中时,总是形影不离的贴心好友,止不住脸上笑意的咏童,看着此刻与以往完全不同,一副女强人模样的好友,兴奋过后,心中也塞满了为她感到的骄傲。

  「五、六年了吧。」况绚丽抽回被她紧握了许久的手。

  「我好久没见到同学了,妳是我这几年来见到的唯一一个。」

  「噢。」她意兴阑珊地应着,状似不经意地低头看了看腕上的表。

  「妳还有跟其他的同学联络吗?」没发现她动作的咏童,一时之间的喜悦之情,还没平定下来。

  况绚丽轻挽着垂落至颊边的发丝,将它勾至耳后,「偶尔会跟几个通电话。」

  「他们还好吗?」

  「嗯……」她一手轻托着香腮想了想,「女生方面,坐妳旁边的那个小岚,去年生了第三胎,那个爱哭鬼凤仙,听说去年跟着她老公去上海了。男生方面,咏泰还是跟我同一间公司,大妈服完兵役就去了美国,一直没回来过。」

  咏童笑了笑,「这样啊。」

  单纯干净的笑颜,映在况绚丽的眸心里,像颗掉进眼里的砂,胸臆中那股自她出现在面前起,就一直隐隐发酵的情绪,逐渐开始变成一种刺痛。

  「妳还想知道谁的消息?」她明眸一转,带点洞悉的目光,很快地扫向一直以来,总是什么都不知情的咏童。

  望着她那近乎尖锐的目光,令咏童并不愿在她面前承认,自己是否想自绚丽的身上知道何人的消息,而在她的心底深处,她也不确定,自己究竟想不想知道,那个曾经占据她生命多年的男人,如今究竟是如何了?她不清楚,自己想不想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交了女朋友了吗?或者,是否早就已经与别的女子建立了一个家庭。

  「没了。」过了一会,咏童掩饰性地笑着朝她摇首。

  也许是感染到了她那言不由衷的情绪,唇边笑意骤失的况绚丽,忽地一手拿起皮包站起。

  「我还得去开个会,不能陪妳多聊了。」

  「好。」这才记起自己也有事要办的咏童,连忙跟着起身,并在她要走时,自名片夹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她,「有空记得跟我联络。」

  然而递出的名片,过了好一会,始终没被人收下。

  看着咏童多年来还是不变的笑容,况绚丽面色更显阴晴不定,就在不明所以的咏童,遭她拒收名片后,尴尬得不知道该不该把名片收回来时,她自况绚丽的口中,听见了从不曾听过这么陌生冷漠的声音。

  「我想,以后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和老友重逢的喜悦感,霎时在空气中消逝得干干净净,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的咏童,缓缓收回了拿着名片的手,错愕地看着这名曾经形影不离的手帕交,她那近乎仇视的眼神。

  「为什么?」

  她回答得很单刀直入,「因为我也一样爱过他。」

  「他?」没头没尾的,她说的是谁?

  「陆晓生。」

  多年来从不知有这回事的咏童,张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这名当年与她最是要好,同时也是在那段失去陆晓生的岁月里,陪着她度过最艰难日子的好友,而更令她措手不及的是,方才那一句她从没有发现过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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