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瞥了他一眼,笑得好不自信。“一次失败不代表接下来次次皆然,我总有一天会成功的。不过……死后的感觉究竟如何?你的魂魄去了哪里?有到彼岸去吗?”该好奇的时候,她不会放过询问的机会。
死后的感觉?
魂魄去了哪里?
他又不是真正死去,到不了彼岸,也见不到菩萨,算死吗?
应该说仅是合上眼睛,有些痛苦的假寐罢了,死不了的。
段凤鸣挑眉,唇办勾出虚假,那笑容不太真实,令人看了有种蒙蒙的感觉。
“喔,难不成你也想感受死前那刻?我觉得亲自尝试会比别人跟你描述来得更为真实喔,想试试吗?”
厌恶段凤鸣的说词,也体认到把对死的坚决,但锦瑟依然理夏气壮地回覆:“不好意思,姑娘我十分满意现况,生命就是拿来享乐的,上苍对我恩赐,我为何要糟蹋?”
段凤鸣抚抚下颚,状似忖度。“喔,你的意思是我糟蹋了?”
“我的话说出口,要如何解读,是你的权利。”她虽不能理解段凤鸣的行为,但也没到要劝他好好珍惜的地步,本来嘛,两人不熟、她又不太喜欢段凤鸣,咦?等等……她依稀记得段凤鸣说过喜欢自己。“对了,你上次说喜欢我,那是什么意思?”
迎上锦瑟认真要得到答案的眼神,段凤鸣慢条斯理地回答:“因为你让我觉得有趣、不无聊,再者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你答应要杀我。”他双手抱胸,既然长夜漫漫又有人肯陪他聊天,也挺不错的。
锦瑟锁着眉头.除了不解还是不解。
无怪乎十烨老说人是最复杂又难以理解。
残月不是人,他深爱十烨,在十烨面前毫无防备,跟在他们身边,她轻易就看穿他的弱点,并能以此威胁占些便宜;十烨是人,对她温柔又体贴,只要她要的,十烨都会尽可能满足她,可是,偶尔她却不了解十烨究竟在想什么。
这真是印证十烨所言:人心真的复杂又难懂哪!
尤其以她面前这个段凤鸣为最。
每每说不要深入探究,只要帮助段凤鸣杀了他就好,但不可否认,一瞧见他那双总是黯淡且忧伤的眸子,对他的好奇又不断涌上,是因为日日跟他在一块受他影响所致吗?
“段凤鸣,你真的好难懂。”锦瑟坦承道。
段凤鸣拉开笑痕,那痕迹里有伤悲、有落寞。
“一点都不,我的心思其实再简单不过,只想……”
锦瑟懒懒接腔,“求死嘛!”
“哎呀,你真是愈来愈了解我了,锦瑟姑娘。”
“敢问段公子,试过火烧没?”锦瑟皮笑肉不笑,模样谄媚,口吻恶狠狠。
“火烧啊……两百年前试过一次,不过……周遭之物都烧光,一点不剩,只有我还没烧死。”段凤鸣对那次的印象极为深刻。
失败,再想� �
“那上吊呢?”
“基本上,和闷死的方式相差不远……”
“断头呢?”
是夜,两个心思都诡谲的人坐在床上,相谈到天明。
只不过讨论的话题,颇为怪异就是。
第四章
跟在段凤鸣身边好些天,杀人的工作进度严重落后。
这天,锦瑟替自己放了假,决定离开段凤鸣,好好喘口气,以往都是她把人逼上绝境,如今角色互换,她会好好反省过去恶劣的行径。
清早,段风扬说要去武馆,锦瑟跟着去。
武馆里,各式兵器皆有,大堂上的匾额只有一个字——悟。
来武馆学武,多数还是男性居多,但也有少数女子来学武艺,看了约莫半个时辰后,锦瑟大底看出究竟,那些女人的目标应该是主子吧!
可是照她看,主子应该是喜欢唐妙云,也中意唐妙云,所以段凤鸣才要她不能破坏主子的姻缘。她是不太了济唐妙云好在哪里,不过主子喜欢,那么她也会喜欢,更会尽全力保护主子的幸福。
收气、吐纳几回,段凤扬睁开有神的眼眸道:“好了,今天就到这里结束,你们回去好好练练。”
段凤扬话说完,原本列队整齐的人开始移动脚步和段凤扬打完招呼便离开武馆。
坐在廊檐下,端着美丽笑容的锦瑟朝被女人围住的段凤扬轻唤:“大哥、大哥,锦瑟帮你泡好茶了,快点来吧。”
段凤扬点点头,“各位姑娘这是先回去休息,切勿过度勉强,免得得不偿失,好了,段某不送。”
众女子见他对锦瑟的态度很不一样,都相当埋怨,但又不得不离开。
“来,大哥,请坐喝茶。”又是捧上茶杯、又是拿扇煽风,锦瑟对段风扬的殷勤简直到了侍奉的地步。
“妹子,你也一块坐啊。今儿个不在大哥身边打转,来找我,有事吗?”段凤扬看得出来,选择不点破。
喔,原来主子还不笨嘛!
“是这样的……大哥,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二十年的时间很长,你不觉得你大哥的长相一点都没变吗?”
段凤扬喝口茶后,正经的话自然脱口,“大哥吃得好、不愁烦恼,自然在外表上不会有太大变化,妹子多心了。”
依据猜测,段凤鸣的外表少说也有二十多岁,二十年后容貌未变,这样算正常吗?
“大哥,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主子给她的感觉是犹如知道什么却又努力想掩饰真相。
段凤扬笑容和煦,但话中有着几不可察的保护之意。“妹子,他是我大哥,永远都是我大哥,我只会记着这一点,谁敢伤害他,就算是皇帝,我也不会放过他,懂吗?”
锦瑟愣愣地颔首。她猜主子大概什么都不知情,却对段凤鸣相当感恩,因此要力挺到底。这种感觉就好似残月对十烨一样,无论十烨做了什么,残月只会支持,当然了,除了十烨无缘无故离开以外。
可是,残月不是人,为何会做出与人同样的作法来?
什么原因呢?
唉,真的是为人的时间太短,又少与人间有接触,所以才会如雾里看花般,模糊不真切?
“妹子,大哥很喜欢你。”
锦瑟眨眨眼。“大哥,你喜欢我?”她好开心。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段凤扬连忙改正,“是凤鸣大哥喜欢你。我看得出来他真的满喜欢你的。”
原来啊……“是啊,他是满喜欢我的——”满喜欢我杀他的。“大哥,你跟锦瑟说这个做什么?”
“嗯……你喜欢凤鸣大哥吗?”
“不喜欢也不讨厌。我根本弄不仅他那个人到底在想什么。”还是盅子跟其他人比较好了解。
“是喔。”段凤扬顿了顿,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锦瑟侧头望着段风扬的心思。“大哥,你该不会想将我跟你大哥凑成一对吧?”
“妹子真是聪慧。”
主子的心绪单纯,即使敏锐也不会拿来用在亲人身上,这点真不知该说好或不好。
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却如此相互爱护,真是少有。
“大哥,按照道理,锦瑟是该听你的话,可惜这点恕锦瑟无法遵从。”她有难处。
段凤扬略略低叹。
“其实大哥是个很好的人,只是沉默了点、不善表达感情,可是他对每个人的关心不会因为身分不同而有所减少,外人都以为段府帮助人的事都是我做的,其实都是大哥的意思,只是他要我断不能说是他的主意。有时候我会觉得大哥很寂寞、孤独,他始终是一个人,未曾见过与谁过分亲近,没有大喜大悲,我想,或许是他过去的伤痛造成他如今这模样。妹子,你是第一个我看见能令大哥展开笑颜的人,因此我认定你必定能让大哥幸福。”
锦瑟想叹气,也很想解释,可是这就与“夏虫不可语冰”的感觉是一样。
段凤鸣之所以高兴,是因为自己或许能让他人土为安,因此而欣喜,哎,要是她真把事实说出口,主子大概会先把她赶出段府。
夏蝉岂知冬色之寒?冬梅又怎知夏夜之美?
人心,难测、难懂。
还是山上那些妖怪朋友单纯多了,他们求的只有一件事:存活。
“如何,妹子?”段凤扬的双眸闪着期待之光。
刺目啊!
主子,您真是为难锦瑟了。
“说不定相处一段时日后,你便会发觉我大哥的好处,做我嫂子我也不反对。”段凤扬喜孜孜地计划美好远景。
“这……”一个要她杀、一个要她嫁,这……难不成要先嫁段凤鸣再杀他?万一成功,主子定不会原谅她。
“唉……”她好烦恼,两种不同的结果,她要怎么做?已经答应段凤鸣,当然不想反悔不负责任,但主子的话又岂可不听。
“嗯……”她好生为难,以前都不曾如此。
“妹子,你怎么了?瞧你又叹气摇头,很为难?”
“大哥,锦瑟……”
“凤扬。”段凤鸣领着唐妙云由武馆的回廊走进练武场。
“二少爷。”
段凤扬自然也瞧见唐妙云。“大哥、妙云。”
“凤扬,你若要回府,就先送妙云回去。”段凤鸣的目的不言而喻,锦瑟看得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