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要王勇?”他记下这号人物。
勉强起身牵起倒地的机车,他擦擦脸上的血、拍拍身上的灰尘,继续往自家的方向骑。
一到白家门口,他整个人呆住了。
www.jjwxc.com www.jjwxc.com www.jjwxc.com
阎卉站在白秀芷的灵堂前,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浑身动弹不得。
“怎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整个灵堂像被十级飓风扫过,更像被恐龙直接踩过。
原本铺着白色布幔的长桌被劈成数段,白色布幔在地上搅成一团,地下隐隐露出白烛、供果,印着无数脚印的布幔上,躺着被捣碎的鲜花、写着“言容宛在”的挽轴和被摔坏的桌椅……一名女子蹲在混乱的灵堂间。
“秀……”那个背影让阎卉忘却呼吸。
秀芷回来了?她没有死?这一切只是老天爷开的玩笑!他欣喜欲狂。
在他冲过去拥抱她之前,那名女子从混乱中拿起一个破损的相框,上头放着秀芷的相片,那张相片把阎卉推人现实的绝望深渊。
她已经死了,她不可能再回来了。那眼前这个人是……
“慕葳……”对了,她们是好朋友,外型还有几分相像,尤其是背影。
慕葳的心猛烈的抖颤一下,这是他第一次呼唤她的名字,原来自己的名字从他口中说出来,会是这种音色……热泪冲上了眼眶,明知在秀芷的灵前因她男友的一句呼唤喜极而泣是多么不应该,她却怎样都忍不住。
“慕葳,伯父、伯母呢?为什么只有你一个?”阎卉小心的轻问。
慕葳暗暗拭掉眼泪,低低的说:“来了几名混混,把伯父和伯母打伤了,小弟在医院照顾他们。”
她为了保护腹中的孩子,不敢挺身而出,只好眼睁睁地看他们无法无天。
“混混?”阎卉突然明白方才那些混混说的“你们”是什么意思了。
阎卉的身体因明白自己为自家招来什么祸而剧烈打颤。
是他害了他们!他的冲动造就了这一切——灵堂被破坏、伯父伯母被打伤,该死,是他的冲动闯的祸! 伯父都已经说算了,他不该想插手这件事……
可是他恨,他不甘心!他恨那些无法无天的恶徒、恨那些想只手遮天的政客,他不甘心挚爱含冤、不甘心自己什么都不能做!
他不想这么轻易就放弃,可是身边这些无辜的人怎么办?
该死!他好恨!明知该做些什么,却什么都不能做的痛苦,令他几乎要崩溃。
慕葳明白他的挣扎,因为她暗暗专注地观察了他四年之久。
“去做你想做的事,我相信你会运用你的智慧。”她很想像哥儿们一样,握着他的手为他打气,却只能抬头望他一眼。
她只是他女朋友的手帕交,并不是他的哥儿们。
“嗯。”阎卉的心受到鼓舞,女朋友最好的朋友竟然知道他的心情,竟然大方的给他鼓励!
他投以感激的一眼,拔腿奔出屋外。
此刻他脑海中唯一的念头是——报仇,就算丧命也在所不阶!
他冲到王勇的服务处,方才围殴他的混混刚好在里头,他举脚踹开门,冲进去掀翻眼前那张桌子,也把椅子摔得稀烂。
“小子,你做什么?!”方才那个为首的人挡在他面前。
他们一伙人才在炫耀不久前做了什么好事,赌他恐怕早就缩到床底下抖个不停,再也不敢管自家的事,谁知鼻青脸肿的他竟然跑到这里来摔东西!
“问你们做了什么!”他疯了似的把里面剩下的桌椅、物品摔得惊天动地。
几个胆小的混混被他的胆识吓得抱头鼠窜,胆子再大的人,也被他那不要命的气势吓得不敢越雷池一步。
没多久,服务处被毁得一片狼借,连混混也被砸得浑身是伤。
最后结束这场浩劫的是国防部的纠察队——宪兵。
红了眼的阎卉看见宪兵,放下一切,任由他们把他带回部队。
他违反军纪甘心受罚,但在审判的过程中,他深刻的见识到恶霸政客能含血喷人、把恶势力渗透到何种地步。
他被判了比原来更重的罪责。
王勇的奸恶狡诈,尖锐地对比出他的愚蠢和冲动。
我相信你会运用你的智慧。
在服军法的那段期间,这句话常出现在他的脑海,使他体悟到这世界的公理正义,必须仰赖智慧和实力来实现。
他决定运用智慧,变成一个握有权势实力的人,因此他利用役期着手计画一切。
他决定当个比政要更有实权的政要,终生为铲除王勇那类恶徒而努力。
退伍后,他毅然决然前往北部,当个律师训练自己的口才,同时积极准备司法考试。
在死刑废除之前,撞死秀芷的砂石车司机落到他手上,连同公司挂名老板也被揪出来,凭着一股想战胜黑道威胁、政客关说的意志力,终于将恶贯满盈的不法业者送上刑场,过程历尽艰辛危险,但总算是还给受害家属一份迟来的公道正义。
这个案子使他形象鲜明、声名大噪,以正义为抱负、百姓福祉为己任的政治家、检察官、法官纷纷支持他。
二十七岁时,他考上检察官。满二十八岁那天,因某些重大事件,他变成史上最年轻的检察总长,同时也成了王勇极欲拔除的眼中钉、肉中刺。
生日使他永远忘不了此生挚爱把最珍贵的自己当作生日礼物,给了他一个全天下最亲密、最动人、最温柔的夜晚。
他永远忘不了那晚突然发现的,她额角的心形胎记。
在短短的三年中,他把一生的爱都谈光了,谈恋爱的心,也随秀芷死去了。
我相信你会运用你的智慧。
这个声音又浮现在脑海里,紧接着,多年前那惨白、惊心的一幕出现在眼前,然后,是那个拾起秀芷遗照的女子。
她,那时没怎样吧?这几年来,他心上常浮现这个问题。
为什么他当时没有问她有没有怎样?她真的没有怎样吧?他为这问题心心念念。
更怪的是,过去慕葳一直是个模糊的影子,秀芷去世后,她的模样却清晰起来。
阎卉二十八岁生日的前三个月,慕葳为宝贝女儿慕芷庆祝三岁的生日,他们同血型、同样是十九日生、同样笑起来有酒窝、同样是慕葳的最爱。
第三章
铃——
闹钟响起,却很失职地吵不醒它的主人,真正吵醒被窝里的主角的是另一个声音。
“妈咪,起床、起床、起床嫁人!”三岁多的慕芷在床上跳上跳下,一会儿扑到隆起的棉被上,一会儿坐在隆起物上,口里唱着外婆教她的儿歌。
慕家二老刚开始对慕葳的未婚怀孕反应激烈,非得要她找那个兔崽子来负责不可,可是磨了三年拿她没办法,又看慕芷益发活泼可爱,也就不再坚持什么。
只是慕母仍不放弃地教小孙女讲些有的没的,因为她认为婚姻才是女人一生的依靠。
“你这个小鬼灵精!”慕葳一翻身,就把女儿揽在怀中,半压在床上,“外婆又教你唱这种歌,妈咪要是嫁人,你怎么办?”
“嫁人。”慕芷小小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转,坚定的回答。
小小孩只学会依样画葫芦,其实一点都不知道这两个字的含义。
“你想嫁人?还是个小鬼就想嫁人?”慕葳搔她的胳肢窝。
慕芷咯咯笑个不停。
“外婆说,妈咪要替Angel找爸爸。”慕芷边笑边说,“不找就嫁人。”
慕母简直把嫁人二字当成威胁女儿的不二法门了。
嫁人和找爸爸对一般人来说,也许是相同的意思,但在慕家,找爸爸是指“慕芷的爹”,嫁人就是随便找个看对眼的人嫁。
“Angel有没有告诉外婆,妈咪不嫁?”Angel是慕芷的小名,她是慕葳生命中的天使,用毕生之爱来呵疼的天使。
除非是阎卉,否则她宁可不嫁。而她又比谁都清楚,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得到阎卉的爱;话再说回来,他也永远不会知道她偷他的精子,生了这么个可爱绝伦的女儿。
慕芷是她的天使,也是她的幸运女神。
休学待产时,她闲来发慌,发现网路上有人征求外文翻译,随手写了应征信,也随手把上头的阿拉伯文翻成中文,从此工作络绎不绝,阿拉伯文、法文、义文、英文、希腊文,全找上门来,赚的钱除了够付她俩的生活费、生产费,还够缴她的研究所注册费。
复学后,她办了转学考,顺利转到台中著名大学,过着往返学校和家里的生活。
念研究所的那两年,她的工作量有增无减,让她的外文实力扶摇直上,在后来的几次外文演讲、社团表演后,她的口译受到肯定,也渐渐接起口译的案子,业务甚至扩及大台北地区。
毕业后,她考上博士班夜间部,目前过着白天工作、夜间上课的生活。
因为慕家二老也有自己的事要忙,打从慕芷满一岁后,除了某些特定时间外,她们母女俩简直形影不离,不管上课、接洽业务或担任口译工作,她都带着慕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