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她这样美得太艳的女子,永远不会是男人在婚姻上的选择。不会有例外的,不会的……即使,即使是他那样一个花心得天花乱坠的男人也是迂……
甩了甩头,决定不让自怜再度侵占她所有思绪。说好要振作的,要忘了先前乱七八糟的一切。今天就是一个全新的开始。跟自己说好了的。
前面有间茶馆,她决定下车喝个茶,顺道问路好回家去;她体内那微薄得不能再微薄的冒险犯难细胞,早在这半小时的迷路里耗损殆尽。
停好车正要下去,手袋里不意传出一阵和弦乐声,是……匈牙利舞曲!怎么会是匈牙利舞曲?这个音乐只设定在……他的手机来电,而他,那个无情无义的烂男人根本不可能会再打电话给她!不是吗?都已经恩断义绝了不是?
叮叮咚咚叮叮叮……
不接!她将手机自手袋拿出来,恶狠狠瞪著面板上所显示出的来电号码与名字,如果眼睛能喷火,早把手机烧成灰。
叮叮叮咚咚、咚咚咚——
她不会接的!范姜颐,这个早该被她打入拒绝往来户的名字与号码,怎么还可以出现在她的手机里?还出现得那么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等会她就立即将这支号码设为拒接,看他还怎么打!
咚咚——嘎止。停了,曲子甚至还没唱完一小节。大概是响了七声左右。
她瞪著手机,突然有些生起气来;恨恨的将手机丢入手袋里,开门下车,直直走入装潢得古色古香而简朴的茶馆里。
在门口等了好一会才有人从里面出来招呼。她随便点了一份套餐,没空应付服务生的亲切,只随便敷衍笑了下,眼光便往窗外投去,但整个心神却绷紧在手袋里那支目前静止中的手机上。
一分钟……两分钟……匈牙利舞曲没再响起。
他就是这样的人,从来不会有太多的殷勤,至少对她就从来没有。
第三分钟、第四分钟……
电话不会再响起了,她猜著,想著,也瞪著。
然後——
喔咿——喔咿——喔咿——
无法多想!「喂!」她火速掏出电话接听,直到「喂」出声之後,才发觉到此刻她接起的这一通电话,来电铃声根本不是匈牙利舞曲,只是……一般的,救护车声。
明灿的大眼一下子黯淡下来,她不敢看向玻璃的方向,不敢看自己此刻的表情,怕看到一张快要哭出来的丑脸……
「何小姐您好,我是王秘书。」
是他的秘书打来的?!她很快的振作起来,语气装出冷淡且讶异的模样,心口悄悄的揪,蜷缩在一块,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谁?哪个王秘书?」她问。期望声音听起来不会太虚伪到一听便知道她在装佯。
那头顿了顿,依然是专业且徐缓干练的声音:
「我是王攸贞,长富金控总经理办公室秘书。」
「哦……是你。请问有什么事吗?」她声音没有高低起伏,不太经心的模样。
「是这样的,自连续假日之後,您已经旷职五天。依本公司规定,试用期间无故不到,视作自动离职。薪水上……」
「你百忙中打电话来只是为了帮人事部传达这件无聊事?你未免也太能者多劳了!」她不耐烦的打断王秘书清甜好听的背书声,冷淡道:「薪水我不要了,我想我的工作也没重要到有交接上的问题,至於放在你们公司的杂物,就请扫地的欧巴桑清掉就好了。」说罢,问著:「还有什么问题吗?」
「既然如此,我想是没有了。」那头的声音依然有礼而甜美。
不愧是深受那烂人倚重的左右手,不仅工作能力高强,连情绪智商也控制完美到足以与机器人媲美。了不起。哼!
「那就,再、见、了。」不客气的挂掉电话。
这就是刚才他拨打电话来的原因吗?只为了指责她无故旷职?顺带提醒她她已经被革职,以後千万别以上班为名跑到公司去闹是吗?可恶!将她何曼侬看成什么呀?!她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吗?当她是演八点档的吗?没事还狗血乱喷呢!
烂人烂人大烂人!
没吃到几口的套餐被她拿著筷子猛戳。气都气饱了,哪来的胃口!
「呃……那个……」小心翼翼的声音在她身边呜得像蚊子叫。
她看过去,那位长得甜甜的服务生因为她的扫视而退了好几步。
「有事?」
「那个……那个……请问……不、不好吃吗?」甜美服务生的一双大眼就这么跟著她戳饭的手一同上上下下的动著,眼中隐隐泛著泪光。
「说不上好吃。」口味普通得紧,难怪这位小妹要羞愧得哭了。「你不用难过。」有时问为这种小事难过,不如回厨房里发愤图强去。
「我、我、我有很努力了说。」要哭要哭的鼻音。
她不假思索道:「很多事不是你努力了就有用的——」顿住,打心里猛地涌上一股浓浓的荒谬感,她这是在说自己吗?
哈……真是好好笑,这句话最适用的是自己吧?怎么可以讲得这么歪打正著呢?不错、不错,真不错呀!哈哈哈——
「小姐!小姐你不要哭!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会想办法补救的!」甜美小妹妹惊荒失措的叫著,深觉罪孽深重的她,马上转身飞奔向厨房,一下子不见踪影。
她哭了?开什么玩笑!她才不会哭呢!她是何曼侬呀,一个闻名社交界的美丽时尚名媛,从来只有叫男人哭的份,哪容得别人来弄哭她?!
不过是失恋而已,有什么好哭的,笑话!
她才……不哭呢……
是下雨了吧?雨从半敞的窗口飘进来了是吧?不然她的手背上怎会有水渍?一滴两滴,雨水有愈来愈猛的趋势……得快些关上窗,不然她这一身昂贵的秋装会给淋坏的,这样就不好了,她还没穿去给那票败家姐妹淘看呢!
她抬起手,想要关窗,但是眼睛不知为何变得好蒙,有点看不太清楚。一定是隐形眼镜移位了,要不就是掉落了,等她不迷路之後,第一件事肯定是跑去眼镜行重配一副来戴!什么烂隐形眼镜嘛!
她揉揉眼,揉了一手湿。
呵!不早些关窗,雨水都打到脸上来了。真是讨厌!她精心画好的妆会糊掉呀!
她自桌上抽了一把面纸往脸上盖去。面纸很快被水浸染,一下子湿糊了,而她却似浑然未觉的,仍是维持同样动作。
啪哒啪哒啪哒——
一串急促的脚声由远而近,伴著迭声叫嚷:
「来了!我来了!小姐,我就用我的点心补偿你,你不要再伤心了——啊——」
何曼侬被小妹的尖叫声吓了一跳,忙从纸巾里抬头,但是她什么也来不及看到,就陷入一片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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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
如果声音可以具体呈现,何曼侬相信她在经历过糕点灭顶的惨剧之後,马上又会给一大堆「对不起」给砸死。
一个人可以因为失恋而衰到什么地步?
她已经这么的自立自强了,已经这么的努力振作了,可是看看上天给了什么?竟是一连串的灾难!
「照理说,现在不是该出现一匹白马来拯救我脱离这样的水火之中吗?」她应该生气的,可是她却好想笑,原来愤怒过头之後,会产生这样的情绪呀?
瞧瞧她,多么狠狈。两分钟前,她还乾净美丽,顶多有些失魂落魄,但就算失魂落魄,她也是那种最完美的哀愁,差不多是西子捧心的那种等级了。谁料到她会有这样的下场呢?
此刻的她,身上一套十万块的名牌秋装上被铺了一层甜腻黄豆粉,不仅如此,还黏有一团一团的麻糬,也就是号称「驴打滚」的食物在上头。而这,甚至只是最轻微的灾情。
她吹整得如丝水滑的秀发正滴著淡褐色的水,据说,这是桂圆红枣茶;她的脸上贴著三、四片凉粉;当然裙子也没能幸免,裙兜处正盛著一大块破碎的杏仁豆腐呢!
她知道自己现下有多难看,难看到教她完全没有照镜子的勇气。
「小姐?小姐?」甜美小妹持续战战兢兢的叫唤她。
「还好这时候没有白马王子跳出来。」要知道,太丑的落难公主,白马王子就算出现也是不会出乎相救的,更别巴望会被一见锺情了。
「小姐?小姐?」
「有没有衣服可以给我替换?」她叹了口气,很想骂骂这个冒失鬼的,可是眼前有更重要的事,她不能忍受黏腻的灾难继续在身上肆虐。当务之急是好好的盥洗一番。
「有有有!有的!请跟我来!」小妹一把抓住她的手,就要往後头冲去,也没注意何曼侬有没有跟上,迳自向前跑去——
「啊!」
随著一个尖叫声起,接著是唏哩哗啦框乓碰——
「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