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她是刻意躲在书房里一天的,因为知道程错多么渴望今天的生日,所以为了让他学习适应现实生活,而狠心的让孩子失望了。
其实她也心疼孩子的哭泣,可是她不希望孩子再次经历自己受过的苦,当初她就是太相信人性,太过于天真,才会让错儿没有父亲,将自己的一生断送。
所以她宁愿错儿现在怨她、怪她,也要将现实赤裸裸的摆在孩子的面前,让他将来不至于因为不懂得失望为何物,而直接陷入绝望。
“他才七岁,不必懂得失望。”忍不住代孩子对雁儿的冷淡低吼着,程风起不可思议的看向妹妹。
有时候他真搞不懂妹妹在想什么,明明爱孩子,却总是冷淡以对,明明心疼孩子,却总是用一些奇怪的论调加诸在他的身上。
“早些懂得失望是好的,否则一日美望成了绝望,那就会痛苦一生。”淡淡地说完这番话,程黎雁不再多说一句,只是默默地操控着轮椅离去。
“雁……”程风起只喊了一个字,就住了口,眼睁睁地看着从小就被他放在手心上呵宠着的妹妹离去。
看着她那寂寥的背影,突然之间,程风起了解了她的用意,那是因为她不希望孩子和她一样,在禁不起对人性的失望后,才转而绝望的封闭自己。
瞬间,一股无力的感觉席卷了他,他颓然的靠在身后的墙柱上。
难道真的是一步错,就步步都错了吗?他甚至无从得知当初在雁儿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突然离家的雁儿,在医院被寻回之后,不但残;了腿也残了心,甚至还怀了孕。
但不管他和云涌怎么追问,她那嘴就像蚌壳似的,无论如何都不肯对他们说出她的遭遇。
他恨自己当初为什么将心思全放在公司的存亡上,而这一时对妹妹的忽视,却让天真活泼的雁儿成了现在冷漠的模样,更让无辜的错儿一出生就没有父亲,甚至可以说也没有母亲。
两个他最疼、最宠的人,却陷在这样的境遇中,让他感到彻底的无力,在商场上他可以呼风唤雨,可是他却无法让自己最亲近的人快乐。
抬头无言问天,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妹妹再次从“心”活起来,又应该怎么做才能让错儿得到他所渴望的关爱呢?
扛着与人齐高的布娃娃和一个精致可爱的卡通造形蛋糕,程云涌和他的好友陆非凡轻手轻脚的溜进是非园,想要依计划给错儿一个惊喜。
错儿是他们这几个大男人疼进心坎的小宝贝,他们怎么可能忘了他的生日呢?只不过为了给错儿一个大惊喜,所以他们才故意在外头瞎摸,特意迟了一个钟头回来。
但才踏进是非园,就见到程风起一个人无力的站在外头,于是大伙便步上前,想要探问错儿的情形。
怎知程云涌还没开口,肩头就被程风起不由分说的硬是赏了一拳。
“喂!老大,你无缘无故打我做啥?”揉着发疼的肩,程云涌顿时跳脚抗议着,他又没做错什么事,为什么要被打?
不过,抗议归抗议,他可不敢真的还手,谁都知道程风起的功夫不凡,若要和他对打,那可是只有自讨苦吃的分。
“谁教你没事说什么要给错儿惊喜的,现下可好了,错儿刚刚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而雁儿则是乘机取消了给错儿的生日派对,还说什么要让错儿提早学会什么是‘失望’!”
程风起怒瞪着满脸无辜的程云涌,将刚刚发生的事情简单的说完,想起雁儿那冷漠的模样,心中还真是心疼着外甥。
“啊?!有这种事?”程云涌一听小宝贝哭得跟泪人儿似的,一颗心也揪了起来,火爆的脾气跟着扬起,人直接往程黎雁的房间冲去。
“我要去找雁儿评评理,她这当的是什么母亲,竟然用这样的方式来教育错儿,今天可是错儿的生日耶!”
快一步拉住冲动的程云涌,陆非凡对他摇了摇头。“雁儿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一旦是她认定的事情,就算你现在去吵翻了天,她还是不会改变想法的。”
“我管她会不会改变想法,平日对错儿阴阳怪气也就算了,今天是错儿的生日,她难道就不能稍稍放下心中的仇恨,拨点关爱给她的儿子吗?”
程云涌的牛脾气一起来,任谁来劝都没用,他大声的反驳着陆非凡。
“听老大的叙述,错儿肯定很伤心,不如我们先去安慰错儿,至于雁儿那里,我晚点再去和她谈谈吧!”陆非凡低头沉思了一会,然后考虑周延的说道。
“说的对!”除了程云涌外,其他人都点头赞成他的意见,基于少数服从多数的道理,所以他也只好跟着大家往错儿的房间迈进。
其实他也挺不想去面对雁儿的,毕竟这几年来他和大哥一样,心中对着雁儿的遭遇都有着一份愧疚。
当初要是他们能多花点时间在雁儿身上,或许所有的事情都会不一样。
所以不管雁儿做了什么,他们都由着她,她因为自身的残缺而不愿出现在世人面前,他们就给她造了一座机能健全的是非圈,让她可以在自个儿的城堡中工作和静养,然后替她挡去外头的风风雨雨。
可是,好像不管他们怎么做都永远不够,或许他们真正该做的是,硬生生地剥开她心中那道表面愈合的伤口,不要让它继续腐蚀他们心爱的妹妹。
在这样纷乱的思绪中,程风起领着弟弟和好友来到错儿的房间,试着转动门锁,当他发现门锁被锁上之后,他转而敲起了门。
只不过他敲了又敲,错儿却没有来开门,程风起心中顿时升起一抹不祥的预感,担忧明显的流露在他的眼中。
来回看着那道锁住的门扉,程风起和程云涌对视了一眼,然后二话不说的举脚就踹,门扉被撞了开来,可是结果一如他们之前那不祥的预感。
房内空荡荡的,哪里有错儿的人影儿,只见那被微风徐徐吹起的窗帘晃动,映照出一抹凄清的感觉。
陆非凡冲到窗边,看着那还连在上头的绳索,心知程错八成已经从那离开了,忍不住的低咒了一声。“该死的!错儿一定是从这儿跑走了。”
“一个才七岁的孩子能跑到哪儿去呢?”一向冷静的程风起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有些六神无主。
一想到天都黑了,错儿一个人跑了出去,万一发生什么事情,那可怎么办才好呢?
“这都是雁儿的错,要不是她怪异严苛的想法,错儿怎会离家出走,我去找她。”程云涌本来就对妹妹的行径不能谅解,于是冲动的就要去找她算账。
“这有张字条!”就在云涌即将踏出房门的时候,陆非凡激动的喊了一声,当四道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时,他扬扬从错儿的小书桌上找到的纸张。
“快看看他写了什么!”其他两个人连忙往陆非凡的方向凑过去,只见那张白纸上歪歪斜斜的写了两句话,!其中还夹杂着注音。
既然妈咪不喜欢我,那我也不想留下来了,我要去找真正爱我的人。
程风起低声念出那两句话,只见众人脸色一变,想来雁儿带给错儿的伤害比他们所想的还要严重。
“走吧!该是去找雁儿好好谈谈的时候了,她逃避的已经够久了。”
第二章
“你说什么?”程黎雁不敢置信的看着这几个连袂而来且神色凝重的兄长们,紧握着轮椅的双手青筋浮现。“这该不会是你们编来骗我的吧?”
多年以来,第一次在她脸上出现了淡漠以外的惊慌,有那么一刻,他们三个男人甚至有着她想要站起来的错觉。
但错觉终究是错觉,程黎雁依然稳稳的坐在轮椅上,只有惊慌的脸色和手背浮现的青筋,可以显现她的激动。
“我没说错,你也没有听错,错儿因为你的无情而离家出走了。”程云涌没好气的说道。
程错是他惟一也是最疼爱的外甥,如今因她的冷漠而离家出走,让他再也顾不得对妹妹的歉疚,一心只想要帮外甥出出气。
“这是不可能的!”程黎雁否决这样的可能性,儿子是她的,她自是知道孩子的性子。“错儿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虽然错儿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但是一向非常懂事,绝对不可能做出这样让人担心的行为。
“难不成你以为我们骗你?!”程云涌见自家小妹这样执迷不悟,再也忍不住胸口回荡的怒气,忿然的说道:“不要说是错儿了,若是我有你这样的妈妈,离家出走只是迟早的事情罢了!”
握着轮椅的纤指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终泪光浮现,一抹又一抹的自责开始在她的胸口激荡着。
她不能哭,她这样告诉自己。
自从七年前她在医院醒来后,她就发誓这辈子不再掉一滴眼泪,所以当她知道自己终生不能行走时,她也没有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