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不知她爹在这当头调走她其实是别有用意的,她自然也没留意到朱大娘和王慕仁异样的神色。
等她带著老虎头在她爹面前表演了一个多时辰的杂耍,再回去时,已没见到朱大娘的身影。
而小厅内的东西能砸的几乎都被砸光了,一片狼藉,王慕仁也没了踪影,只留王牡丹一人独坐桌前低头饮泣,丫鬟困脂无措的伴在一旁。
“这是怎么回事?”金灵儿错愕的瞪著凌乱的屋里,连她特意拿来的蜜枣也掉落地上,洒了一地。
“灵儿小姐,是少爷他……”
“胭脂。”王牡丹哽咽的阻止丫鬟的多嘴。
“该不会是……”金灵儿乌眸一转,“慕仁和朱大娘一言不和,大打出手吧?”
“不是。”王牡丹摇首,擦了擦眼泪,起身收拾桌下被砸碎的杯子。
“那朱大娘呢?”
“她回去了。”王牡丹的泪又淌下粉腮,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金灵儿被她哭得乱了方寸,她最见不得别人掉眼泪了。
“牡丹,你先别忙著哭,快告诉我这屋子怎么会乱成这样?还有慕仁呢?他上哪去了?怎么只剩你在这?”
“灵儿姊姊,你别再问了好不好?我的心好乱,不知道该怎么说。”家丑不可外扬呀,何况即使跟她说了又能如何,以她这种无忧无虑的大小姐,岂能体会分毫她的难处和伤心。
“好吧,我不问就是了。”人家都这么开口了,金灵儿也不是不懂看脸色的人,只得和胭脂一起把屋子收拾。
主子在忙,老虎头也没闲著,蹲在地上吃著那罐散落一地的蜜枣。
王牡丹拭了拭颊上的泪痕,瞥见门口进来的一抹颀长的身影,眸儿不由得再盈满了泪液。
“怎么了?牡丹?”霍曦黎见状吃了一惊,不解她为何哭成了个泪人儿。觑到一旁埋头猛吃著蜜枣的猴儿,他目光梭巡著屋内,果然见到正和困脂忙著清理地上碎片的金灵儿。
“发生什么事了?”他问。
金灵儿没有开口,因为她也不明白这儿究竟发生过什么。
胭脂回道:“是早上灵儿小姐带……”
她的话未完,霍曦黎已沉声开口,“灵儿,你又做了什么事?牡丹好好的在这儿,你非要来招惹人家不可,现下把人家给弄哭了,你就高兴了?”
“我才没有。”金灵儿激动的辩驳。“牡丹哭又不关我的事。”不问青红皂白,一进来就把错给推在她头上,她招谁惹谁了呀。
霍曦黎的眼神带著斥责。
“还说没有,这屋子的东西就算不是你砸烂的,也是你的猴儿弄的吧,怎么不关你事?”
她愤慨的回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或是老虎头弄的?冤枉人也得有凭有据。”
“胭脂难道会当著你我的面信口雌黄吗?她方才已经说了,是你带著老虎头来这儿的。”瞥一眼一旁泫然欲泣的泪人儿,霍曦黎不容置疑的道:“还不快向牡丹道歉。”
“我做什么要向她道歉?这整件事根本一点都不干我事。”见他竟一味的护著王牡丹逼自己道莫名其妙的歉,金灵儿不禁怒火中烧。
在他眼中,牡丹竞比她还重要,她不过掉了几滴泪,他就要自己向她赔罪,那她算什么?别说这事与她没关系,纵然有关,她可是他的妻子,他怎能一心向著别人?!
“你还不认为自己有错?”气她这么不受教,霍曦黎的脸色一沉,“难道还是牡丹的错?”
金灵儿滴溜溜的水眸燃烧著怒焰,嗔瞪住他。
“我不知道是谁的错,你不会自己问她吗?”
老虎头感受到自己的主子正同霍曦黎剑拔弩张,它也站了起来帮著主子助威,对著霍曦黎张牙舞爪的咧著嘴。
横竖它本来也就对眼前这个盛气凌人,只会用可怕眼神瞪它的男人没有好感。
“霍大哥。”王牡丹垂泪的看著他。“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确实是我的错,跟灵儿姊姊无关。”
她说得既委屈又酸楚,很自然的会让人以为她是在委曲求全,包揽下所有的过失,维护金灵儿。
所以霍曦黎自然对金灵儿更不能谅解了,弱势的一方总是能博得较多的同情,何况王牡丹梨花带泪,更是我见犹怜。
“灵儿,你瞧人家牡丹多懂事,非但没怪你,还一迳的想袒护你。”
“袒护我?”在他心里她竟是那样一个无理取闹的女子,连人家开口解释,他都可以把它曲解成别的意思。
她高亢的嗓音含著委屈,还夹著愤怒,“我要她袒护我什么,事情又不是我做的。”
说到后来她愈说愈气,索性道:“好,既然你认为是我做的那就是我好了,横竖只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你便算到我头上,我也没必要再跟你说下去,反正不管我怎么说,你已经认定我就是一个不懂事的坏女孩。”语毕她怒冲冲的领著老虎头奔了出去。
“灵儿!”霍曦黎从没见她生过这么大的气,不由得一怔。
莫非真是他误会她了?
“这究竟怎么回事?不是灵儿弄的?”
王牡丹迟疑了下,原想索性就让他误解到底好了,可她的理智不容许她这么做,还是开口解释。
“真的与灵儿姊无关,是大哥弄的。”
“但方才胭脂为何要说是灵儿带了老虎头来?”霍曦黎眉心一沉质问。若不是因为这句话,他也不至于错怪了灵儿。
“霍公子,我那句话还没说完呢,”困脂的脸尴尬的红了红,“我当时想说的是灵儿小姐带了一位朱大娘来,所以才会弄成这样。”
她哪知道他那么急,也不听她把话说完,就一味的开始责备灵儿小姐,也难怪灵儿小姐不喜欢霍公子了。
平白无故受了冤枉,怪不得她要生那么大的气,这个霍公子也挺奇怪的,平日对谁都和颜悦色、客客气气的,唯独对灵儿小姐特别的严厉。
霍曦黎错愕的愣住。真是他怪错了灵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心悬著她,可他得先将眼前的事厘清。
王牡丹抿著唇,半晌才开口,“其实朱大娘她是我和大哥的亲娘。”
“你们兄妹和亲娘团聚,理应感到开心,为何反而弄成这样?”
见他一点也不意外,她讶异的问:“霍大哥,莫非你早就知道了?”
“嗯,约略个底。”那日金灵儿到织坊时提过朱大娘和她神似的事,尤其他察觉到朱大娘似乎特别的关注王牡丹兄妹的事,便明白这三人必然有著某种关系。
“娘在我们尚年幼时就离开我们了。”她幽幽道。
“你的意思是她抛弃了你们?”
“当年的事我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可是她从此没再回来看过我和大哥,对她的容貌其实我已经没有印象了,当时大哥年纪较大,还有记忆,所以方才大哥一见她,就记起了她。”提到这里,王牡丹又忍不住再啜泣。
胭脂接著说:“少爷不能原谅夫人抛弃了他和小姐的事,所以就和夫人起了争执,吵了起来,最后弄得夫人伤心的离去,少爷在砸烂了屋里的东西后,也愤怒的离开。”
“当年朱大娘忍心离开你们,应该是有原因的,她没解释吗?”
“少爷不肯听呀,只骂著夫人是个无情无义、爱慕虚荣的女人,不给她解释的机会。
王牡丹歉然的道:“对不起,霍大哥,因为这件事让你和灵儿姊产生了误会。”其实她很开心适才他为她责难金灵儿的事。
霍曦黎神色一黯。“是我不够了解灵儿,她除了好玩之外,其实很少会无理取闹。”
眼下他不知该怎么做,才能弥补方才对灵儿造成的伤害。
诬指她又不听她解释,她此刻一定气极他了吧?
但,谁叫他对她是爱之深,所以责之切呀。
“今儿个初几了?”
“回庄主,十二了。”
轻呷一口茶,金富贵站了起来看看外头的天色,转头交代,“我十五日和无尘道长约了要去登泰山,增寿,你记得让人帮我备妥行囊。”
“庄主,您才回来没两天又要出去呀?”
“古人说登泰山而小天下,难得有空闲,自然得去瞧瞧那感觉是怎么样。咦,十二了呀!”
金富贵忽然想起一事。
“当年好像也是十二日办的吧?算算日子,都已经九年了,奇怪,都这么多年了,我怎么还没有孙子可以抱呢?”他喃喃自语。
增寿嗤笑出声。
“庄主,”他原转身要退下,恰巧听到庄主的话,不由得停了下来,提醒这个迷糊的爹,“小姐和姑爷还未圆房呢,庄主哪来的孙儿可抱。”
“他们还未圆房?”金富贵猛然省悟,“瞧这几年我一忙,都忘了这回事了,对哦,灵儿当时还年幼,所以就没让他们俩同住一房,这也就怪不得了。”
忙?庄主哪里忙了,最近几年只顾着四处游山玩水,乐不思“庄”了,一年难得见他待在庄里日。
要说忙,也该是姑爷,非但得打理庄里的事,还得替庄主教养顽皮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