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东洋人独特的配料,罗梅衣直接沾了酱油就往他嘴里送,轻巧的躲过他的阻拦。
因为她太迫切要看他愁眉苦脸的模样好报恶整之仇,以致疏忽露了马脚,一个来自乡野的小姑娘怎么可能赢过拥有深厚武学的男子,手纤柔的掠擦他手臂而达成目的。
司徒长风含有深意的眼瞟向已有所察的龙大堡主,笑意深远的似在说——喏,我没猜错吧!这颗梅子不简单。
但是他的笑脸没机会维持太久,龙卫天「好客」地将生鱼肉夹到他碗中,以眼神警告他少作怪多吃饭,他自有打算。
跟着他看向罗梅衣,「既然是人间美味妳不妨也吃上一口,别说我这主人苛待下人。」出人意料地,他再夹起生鱼肉,亲自伺候起貌不惊人的小婢女。
罗梅衣表情一变,笑得虚弱地连退三步。「小婢福薄命贱吃不得这等难得佳肴,堡主福大命大、鸿福齐天,你才有资格承受上天美意。」
「福大命大?听起来像灾劫连连,一生不顺畅……」
龙卫天刻意说得稀松平常,但句句都轻得似一种暗示,让她手颤了一下。
「堡主,小婢的意思是说你福气大啦!贵人有贵气才可以吃贵鱼。」她装傻的含糊其词,故做奉承地夹了块白玉苦瓜和他相抗衡。
一筷是苦瓜,一筷是生鱼肉,两筷相互较劲,看起来不像堡主和婢女的主仆关系,反而似小两口斗气地互争一时之快,看得大家都傻住了。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该不会菜里被下了药吧?
呃,应该说中邪比较适当,两人都太不寻常了,你礼让来、我退让去,暗中使劲地不想吃对方筷子上的菜肴。
「妳敢违抗我的命令?」他口中的鱼腥味至今末散,她也该亲身尝试一下。
见龙卫天端出堡主的身份压迫,眼中微闪恼意的罗梅衣突生一计。
「堡主的美意小婢岂敢拒绝,小婢自个动手不劳堡主费心……啊!有耗子……」
尖叫声立起,她假意受到惊吓地扑向眼前的男子,两脚一时无处缩藏地踩上他双腿,躲耗子的姑娘是无暇顾及尊卑之分的,管他男人、女人,先站高一点再说。
不只她「怕」耗子,所有女眷都跟着惊惶失措,花容失色地惨叫连连,乱成一团的以为耗子就在脚下流窜,吓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追耗子、躲耗子、捉耗子,一时间无人有心情用膳,纷纷起身远离乱源。
一只耗子引起众人一阵恐慌,但事实上那只耗子是否存在呢?
唯有大叫的罗梅衣才知情。
「下去。」双颊绷紧的龙卫天冷厉一喝。
达到目的的小人儿一脸费解地爬下他双腿,似乎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跳到他身上。
「堡主,你的脸色不太好,要不要看看大夫?」大概遭耗子咬到羞于启齿的部位。
「我很好。」而她从现在起会过得非常糟糕。
是吗?好得咬牙切齿。「堡主,你在冒冷汗吶!我帮你擦擦。」
那一脚踩得是正中目标,她不信他能无动于衷。
当奴才可不是她本意,来了十多天仍一无所获,她的耐性即将告罄,再耗下去她都怀疑自己学艺不精、浪得虚名。
前些日子只是打杂,日子多轻松,这边晃晃、那边荡荡来去自如,整座卫天堡的地势了如指掌,她原还打算自己可以开始准备上工了。
谁晓得一时心血来潮和梅树过不去,好处没捞着却招来凶神恶煞,迫使她必须中途改弦易辙。
原以为近水楼台得以先摘月,他再怎么防备总会有百密一疏的时候,人总是将最重要的东西放在身边才安心。
但是她翻遍里里外外就是寻不着,一尊三尺高的观音不可能凭空消失,除非他另觅他处摆放,否则以她的能耐早该打道回府了。
尤其是他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奇怪,时而专注,时而沉思,像在评估她是一名什么样的女子,一闪而过的眸光深邃难测。
若不是明白「洪梅」的相貌普通得随处可见,她真要误解他对酸梅子有意思,想趁其不备一口吞了。
「洪梅,妳拿什么擦拭?」龙卫天声音极冷,冷得一室的纷乱顿时凝结。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极力忍耐的堡主,及正放在他额上那条滴着污水的抹布。
「啊!拿错了、拿错了,这条刚抹过夜壶……」也许她不该太造次,当个安份守己的小婢女比较妥当。
「夜壶?!」闷笑一声,司徒长风几乎忍不住要同情脸色铁青的好友。
佩服呀!他居然能处之泰然的不动声色,任由迭迭道歉的婢女换上新帕子拭额,一言不发地当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
要不是那双凌厉的眼冷得吓人,他真当他转性了,有着体谅下人辛劳的好心肠。
「咳!梅子姑娘,那条抹布抹的是谁的夜壶?」司徒长风轻笑的瞟了一眼正在瞪他的某人。
「当然是堡主的,我是堡主的贴身丫鬟耶!」不清他的还有谁。她的口气十分气愤,认为他不该怀疑她有偷懒之嫌。
他笑声着实可疑的连连点头。「呃,说得有理,自己的尿就不必太在意……」
「司徒——」有理?他很快会知道理字的写法。
噢!偷袭。小人行径。「火气大味道就浓些,妳记得要使点劲刷,别让那气味弥漫一室。」
一闪再闪的司徒长风终于闪不过,虾壳弹中额头痛得他直揉,边防备边埋怨下手者狠心无情,一番良言当成六月雪,冤死不理。
「洪梅,过来。」龙卫天心里想的是红梅——四君子之一。
「是的,堡主,你有什么吩咐?」一尊血玉观音能藏到哪去呢?她心不在焉的想着。
是睡房还是书房,或另有暗室?
「吃鱼。」她做了什么他非常清楚,根本没有耗子这回事。
吃鱼?他还真是死脑筋。「堡主,鱼被耗子偷吃了。」
幸好她早动了手脚,不然她得生吞那鱼肉。
「鱼头呢?」
十道菜中硬是少了一道,空出的一角显得特别冷清,一掀一阖的鱼头竟不翼而飞。
不只是那道「活鱼」没了,其他菜色似乎也被动过,与原先放置的位置不同,汤与鸭肉片错置,白玉苦瓜莫名地放在龙卫天面前。
总之一场纷乱之后,什么都变了。
包括冷峻男子厉眼中流露出一丝佩服的笑意。
「堡主,堡里的耗子实在太多了,我上药铺买十几斤砒霜来毒光牠们。」她忿忿不平的似与耗子有不共戴天之仇。
「不必了,回来。」她想毒死的大概是他吧!十几斤砒霜,的确够毒了。
走了一半又旋回来的罗梅衣「怒」气未消。「堡主,我们绝对不能任由耗子横行无阻,吃光我们的东西,不赶尽杀绝,牠们一定会更猖狂。」
「宵小鼠辈确实可恨,但若能适可而止又何必绝牠后路。」鼠患何其惧,夜行鼠辈才该有所收敛。
「堡主,你认为耗子有不吃粮的一天吗?」他不会在警告她要适时收手吧!
她留神地注意他的反应。
「如果把牠喂饱了,相信牠对人的食物没多大兴趣。」而她会想要什么?
他臆测着她会有何种回应。
罗梅衣憨傻的偏过头笑得傻气。「堡主一定没养过耗子,就算把牠喂得肚皮快撑破了,牠看到食物还是会想霸占,贪心地不错放一米一粟。」
没人听得懂他们的交谈为何兜着耗子打转,其中的玄机只有司徒长风一清二楚,一来一往的明争暗斗已明显浮出枱面,就看谁装得最像。
洪梅的身份已隐约透出一点光,大家心照不宣不急着揭穿,各怀鬼胎地等着看谁先捺不住性子出手。
梅、兰、菊、竹,四君子也,盗中高手。
盗物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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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这珠花歪了,我帮妳挪正。」
手脚利落的丫鬟将斜向一旁的珠钗重新插回云鬓,拢拢落下的发丝稍一梳理,乌木梳与发色齐黑,妆点出艳惊四方的美人儿。
岭南巫家以卖私盐起家,垄断两淮一带的盐商,低价购入高价卖出,与官府暗中勾结,盐中掺沙以牟取暴利,使得平民百姓一盐难求、民不聊生。
但他们并不以此为满足,利禄财富人人都想到手,光是贩盐所赚有限,不若贩卖人口、开妓馆、设赌坊来得有赚头。
在内忧外患国难当头的时刻,营私钻利的小人辈出,表面上是铺路造桥的大善人,享尽赞誉,但私底下坏事做尽、无恶不作地泯灭天良。
巫家老爷年轻时是打家劫舍、烧杀掳掠做尽的一寨之主、山大王,糟蹋过的大家闺秀、良家妇女不在少数,其中以岭南第一美女最受他宠爱。
而其女巫语嫣便遗传了母亲的美貌,打小就是个粉雕玉琢的美人儿,人见人爱地想带回家为媳,不管她当时只是牙牙学语的小女娃儿。
不过谁来求亲都遭到拒绝,眼光深远的巫老爷看中当时没没无闻的一户人家,并施以小惠与之攀交,借机定下儿女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