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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页

 

  在医师隔窗的指引下,他走至帘幕拉开的加护病房前向内看去。

  他看见正巧躺于窗前,四肢及头部皆裹缠着白色纱布,只露出俊秀五宫的男孩--凤司霦。

  龙漠斯冷眼地看着那拖累君儿多年的男孩。

  虽然凤司霦此刻双眼紧闭,但他仍可看出那张俊秀五官,在几年之后也将是众多女孩目光所追寻的目标;只是,任谁也没想到,在那讨喜的外表之下,竟有着受过伤的脑子。

  他不知道君儿在遇见他之前,是如何熬过那段背负凤家传承的压力,以及如何面对外人知道她有一个残疾弟弟的眼光?

  她是如何熬过那段他来不及参与的日子呢?

  龙漠斯摇了摇头。他无法再忍受君儿要再为她这个痴傻的弟弟,承受过多压力的事实。他想为她揽下一切的责任与痛苦。

  他会照顾凤家一辈子的。龙漠斯在心里悄悄的下了决定。

  挥退身旁的人,他转过身,迈步来到两眼空洞的凤君儿眼前。

  对她的视而不见及苍白的容颜,龙漠斯觉得心好疼。他在她的身边坐下,伸出手紧拥着她。

  他轻轻的抚着她的背脊,想灌注她一点自己的生命力量。

  她现在的模样,与病房内的凤司霦根本就没两样,差别就只在君儿的身上没有那持续着生命运转的呼吸器,也没有全身插满各式的检测仪器而已。

  「君儿?」他在她的耳边轻唤着。

  她依然两眼无神、目光涣散。

  「君儿,我是漠斯。」他轻抚着她的脸颊。

  「漠斯?」她眨了一下眼。

  「是我,我在这里。」龙漠斯以拇指厮磨着她似没有水分滋润而略显干裂的唇。

  他回过头要人拿水来。

  「你在这里?」她眼神空茫,重复着他的话。

  接过迅速送来的水杯,龙漠斯含进一口,印上她的唇给予水分的滋润。

  「我在这里陪你。」他再含进一口水,送进她干涩的喉咙。

  他舔着她的唇,滋润她的唇。

  那两口水让凤君儿逐渐清醒过来。

  「漠斯……」一见到出现在面前的龙漠斯,她突地朝他哭喊出紧绷于心中的所有惊骇。「司霦他……司霦他……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司霦他会……」

  「乖,没事的。」他拿出白帕为她擦拭着不断滑下的泪水。「别哭了。」

  「医生说司霦他……」她泣诉着她所知道的一切。

  「没事的,以后我会照顾他。」他轻拍着她的背,温柔的安抚着她过于激动的情绪。

  「可是,司霦他不是正常的小孩,司霦他……」她哽着声,头抵在他的胸前,害怕在他的眼中会看见对她的厌恶与鄙视。

  「这我都知道,没关系的。」龙漠斯笑了笑。「我不在乎。」

  「你--」凤君儿颤抖着抬起一双遭泪水洗涤后分外水亮的眼眸,望进他仍带笑的眼。

  他没有变。在听到她的坦白之后,他的神态一直都没有丝毫的改变。他依然是那个全心宠溺着她的漠斯。

  为什么漠斯要对她这么好?为什么?难道这一切真是宿命情缘?

  「就算天崩了,我一样会为你撑起头顶上的一片天。」龙漠斯笑着再为她拭去眼角悄然滑下的泪水。

  就算天崩了,我一样会为你撑起头顶上的一片天。

  他有钱,所以他能为她担起照顾司霦的一切责任;他也有权势,所以他可以透过多方管道,压下所有不利于他身分的相关丑闻,为她扛起一切。

  那,凤家的传承问题,也成吗?他有可能会让自己的孩子不姓龙,而姓凤吗?

  看着他的眼,凤君儿真想开口求得他的允诺,只是……

  「真的吗?」她笑得凄迷与不确定。

  就算漠斯愿意,她又怎舍得要他为她一再的退让,要求他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能姓龙?

  他拧起眉。因为,他不明了她眼中浮上的凄情所为何来。

  「真的。因为--」略过她眼底的凄楚不安,龙漠斯抬手撩过她飘散于颊上的细长发丝。「你始终有我。」

  第九章

  夺过医师手中的报告,凤君儿惨白着脸,直盯着上面一个又一个的医学名词。

  她是看不仅那些医学用语,但是她听得懂医师困难的再次重复--她的弟弟已经成为植物人的事实。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溢自黑色瞳眸的串串清泪,缓缓地沿颊滑落。

  司霦都已经痴傻了,老天怎还对他如此残忍?凤君儿无法置信的睁着泪眼,任由泪水直滴上手中的报告。

  「凤小姐,你就放宽心吧,这样的情形对你弟弟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医师尽职的安慰着,

  对凤司霦他并不陌生,因为之前凤家就曾在司霦情绪失控时,强押着他来医院诊治。

  只是,对于这样的残疾人士,在说不出自己的病痛,表达不出本身的需要时,他们也只能开给镇静剂,藉以抑止他无意的伤人冲动。

  「好事?哪里好了?他这样哪里好了!?」她侧过身,看着一脸平静似正睡眠中的弟弟,哽着声控诉。「不能言,不能行,哪里好了?」

  「凤小姐,与其让他像以前一样,不懂得保护自己而受人欺负,那还不如教他可以像现在这样安静的过下去。」

  「是吗?这样对他就是好吗?这样他就会快乐了吗?」她颤着声问道。

  「凤小姐,至少这样一来,你们再也不用担心他会不会在失控的时候做出伤人.....」

  「他不会伤人!他不会!欺负人的,永远是你们这些有着正常家庭的正常人!」听到医师的话,她泪眼大睁,朝他喊出心中所有的不平与愤然。

  「他有什么错,要让你们这样伤害他?误会他?审判他?就因为他痴傻,就因为他不懂得表达自己,就因为你们都吃定他有口难言?就因为他被你们这群人诬陷,而不知道该如何为自己辩白?所以,你们就将一切的过错全都推到他的身上?」

  「凤小姐?」医师让她突然的厉声指责,堵得无话可说。他只是依一般正常的判断来劝慰她,怎现在却变成她口中罪无可赦的「你们」了。

  她知道自己不该如此激动,不该如此失控,但是,她已经受够世人表面的为仁为义,博施济众,而背地里却仍歧视着那极少数身有残疾的弱者。

  什么仁义道德,什么爱心广博,什么守望相助,什么远亲不如近邻!如果今天每个人都能把自己的心弄得干净点,就不会有现今社会这种欺弱压小的人出现。

  她凤君儿是顾不了其他的弱者,但是,她会尽己所能的护住自己的亲人。

  「你知道那些人是怎么对他的吗?你知道你口中那些曾被伤害的人,是如何欺负他的吗?」抬手一抹泪,她恨恨的问着。

  她永远记得那天刚回家,踏进巷子时所见到的一幕。

  相处二十多年的邻家大婶,一个平日在她面前表现出慈爱热心的人,趁着没有旁人在时,拿着刚从外面买回来的水果刀,对着她痴傻的弟弟胡乱挥舞,嘴里还说着:「就拿你来试试刀口利不利,反正你这辈子是废了,没救了,来,让大婶我划划看。」

  然后,她就见到邻家大婶一把抓起司霦的手,举起锋利的刀子就要往他手上划下去。

  「她说要试刀锋,所以就要往他的手划下去。司霦他虽然痴傻,但他还是懂得害怕,在我慌的叫喊出声时,他一挣扎就抽回手,而那刀锋就对着她自己的手划下去,你说,是谁在伤害谁?」她睁着泪眼,握紧双拳。

  「我还曾经在司霦的身上看到青一块紫一块的,偶尔还会有被烟蒂烫过的伤痕,你倒是告诉我,到底是谁想伤害谁?是我的弟弟?还是你们这些有着所谓正常家庭的正常人!?」

  「这--」医师被问的无话可回。

  「我弟弟他只是傻,不是坏。不爱他、不帮他就算了,为什么你们还总是要诬陷他?总是要这样欺负他?」一想起之前的事,她的泪就停不了。「将心比心,如果他是你家的孩子,你会怎样!?」

  「我.....」

  「而今天,你居然告诉我,他现在这样会比较好?」她突然对医师惨淡一笑。「是呀,也许这样对他真的是比较好,至少他不会再出去让那些穿着人皮的恶狼欺负,我们再也不用时时刻刻担心他……」

  她一边猛擦着不断滑下的泪雨,一边看着仍躺在加护病房里的凤司霦。

  沉浸在伤人的事实里,凤君儿始终没有注意到刚从公司赶到医院,一直静默地立在她身后的龙漠斯。

  听到她的字字控诉,龙漠斯眉宇森寒。

  他可以想象出她所说的情景,也可以体会到她此刻哀痛的心灵。那该是一种无能为力却又不平的心情宣泄。

  人们总是只会锦上添花,而不懂得雪中送炭;只会趋炎附势,而不会济弱扶倾。这是世人的通病,也是社会的病态。

  就如同他也总是受惯了众人的阿谀谄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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