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不用担心,我想那么凶的女生阎王不敢收。」他抬起被那打了麻醉药的人抓得满是伤的手臂。「在加护病房观察个两、三天就可以转往普通病房,她会壮得像条牛。」
大伙一口气终于能松了,笑容回到脸上开始打趣着,体力不支的也陆续倒下。
只听见王牧师咕咕哝哝着什么病床不够,浪费医疗的资源,固执的养牛人……
「医师,我们能进去瞧瞧她的情况吗?」没亲眼瞧见就是不放心。
「有什么好看的,还不是一个人躺在那里全身插着管子……」自以为幽默的医师原本要说说笑化解他们的忧心,结果反倒是引起家属们的怒视。
一个人?诺亚的心猛然抽痛,他必须去陪着她,绝不留她一人孤单。
「呃,你们别这样瞪我嘛!她现在的情况不容许太多人打扰,而且她至少会睡个几天才会清醒……」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我要进去。」
诺亚的坚持让医师愣了一下,他的皇家气质令人不得不折服。
「一次只能进去一个人,最多待个半小时不能过久,不然对病人的复元……」他的话又被打断了。
「我要陪着她,直到她出院为止。」他的语气是命令而不是询问。
医师有些恼意的道:「医院的规定不能擅自更改,你要遵从医院的指示……」
蓦然他的声音中断了,表情是无奈,他好想说他不过是个医师,可是脖子被人掐住了。
「可、以、吗?」凶狠的眼神扬着冷意,诺亚一字一字的问着。
可……可以。医师无声的蠕动唇瓣,颈上的压力才消失.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太没礼貌了,光是威胁不懂得感激医师的劳心劳力。
「记得先在无菌室消毒,穿好无菌衣再进加护病房,我可不想好不容易救回的病人被你害死了。」
他的穷嚷嚷根本阻止不了那道急迫的身影,话才说一半他人已冲进加护病房去守护心爱的女人。
倒是他一回头反而撞上数双怒气腾腾的眼光,怪他口无遮拦的胡乱诅咒人。
「呃,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大家平安、平安。」他讪笑的走离众人的视线,省得遭围殴。
这年头的医师不好干,他要及早办理退休,不然遇上失去理智的家属多倒霉。
他可不想脖子再被勒一次。
“ “ “
病房里闹烘烘的一片,不像休养的场所倒像是菜市场,众人你一言我一句地讨论不休,完全不把刚从鬼门关回来的病人放在眼里。
大概是因为太高兴了,所以大伙有点兴奋过头,活灵活现的形容火灾现场,无视有人正沉着一张脸颇为忍耐的表情。
最后那些个三姑六婆是被瞪走的,哪有人在病房内研究哪家的棺材铺的质材比较耐用,哪家的五子哭墓绝对值回票价,还有墓碑是要用中式还是西式,要不要刻上墓志铭。
例如:勇者之墓,烈女之碑。
经过大火洗礼过后,青春泉牧场上的每一位工人更团结了,他们日以继夜的修缮毁损的牛舍草仓,不管能不能领到薪资都无所谓,他们相信勇者是打不倒的。
任正刚夫妇辞去教职决心回牧场帮忙,以往他们太被动了,都忘了关怀生育他们的土地,于是把一切放下从头学起。
当然夫妻俩前嫌尽释,感情浓稠得叫人羡慕,所谓爱不轻易出口有几人能猜透,因此他们也决定补修爱情学分,由幼儿园班开始学习说爱。
「你们一个个未免也笑得太开心了吧!我没死好象应验了祸害遗千年哦!」
有人带水果来探病是削给自己吃的吗?他们是来野餐还是开同乐会,好歹分她吃一口。
「千年可能不够,妳应该会比黑山姥姥长寿。」一日为妖,万年是妖。
「不只喔!与天齐寿还差不多,大魔头通常都不容易死……啊呜!谁打我的头?」最近坏人特别多。
抱头鼠窜的任正义不意迎上一双蓝色深瞳,当场鼻子一摸的装孬,当初他所以为的小白脸好象超级有钱,得罪金主会一辈子穷。
「你说谁是大魔头来着?」斜眼一睨,抱着一束花的俊雅男子冷笑着。
「我……我啦!我是罪恶满贯的大魔头,人人得而诛之。」他牺牲小我以娱大众。
诺亚将山百合放入瓶子里,低头一吻噘着嘴的任依依。「怎么了?」
「他们欺负我。」她要告状。
「你们欺负我的小甜心?」眉一挑,他倒不认为他们有胆。
几颗脑袋赶紧摇头,谁敢点头呀!又不是找死。
一个山大王就够人吃不消了,再来个宠字辈的护花使者,一条小命禁不起人家一根指头捏,三、两下就握成人肉馅包,还带血的。
「还说没有,你们手上拿的是什么?」她「指证历历」,谁也赖不掉。
「苹果。」
「水梨。」
「哈蜜瓜。」
几个人傻傻的回答。
「请问是给谁吃的?」到底谁才是病人?
「呃,这个……」面面相觑地露出讪笑,不过他们照吃不误。
反正她的人缘太好了,访客不断,鲜花水果多到病房几乎快摆不下,他们可是来当清洁大队,负责消灭快熟透的水果,珍惜地球资源。
「别怪他们了,这些天山上的事忙坏了他们,我才叫他们下山来透透气。」剪了个平头的任正刚随诺亚身后跟进,他腼腆一笑,摸摸自个看起来像由绿岛出来的大哥头。
「牧场还好吧?诺亚什么也不告诉我只叫我安心养伤。」她躺得骨头都快生虫了。
他顿了一下显得局促,「呃,还好,还好!大家都没事。」
「牛呢?」她心里大概有底了,表情沉重了几分。
「牛……呃,牛……」不善说谎的他看向诺亚,他不想堂妹忧心。
他怎能告诉她她的心血全部泡汤,新买的设备不但毁于一旦,客户的订单也无法及时履行,整个牧场仅能以满目疮痍来形容。
屋子半毁,牛舍草仓正在赶建,若非诺亚拿出一笔钱来支付修缮所需,以他一个小教员的积蓄着实没法应付,一家老小得露宿残圯。
那场火实在烧得太猛了,人虽然安然无恙,牛群们可就没那么幸运了,望着小牛焦黑的尸体他不觉流下沉痛的泪,而遭烟熏死的乳牛及肉牛更是不计其数,他都不晓得该怎么处理善后。
「死了多少?」她的语气冷静的令人鼻酸,任正义等人受不了的走出病房。
「我没数。」根本没办法数,他只看到满坑满谷的牛尸体。
「依依,别去在意数目,人平安就好。」他会给她一番新局面的。
她眨眨泛红的眼眶阻止眼泪滑落。「我还有多少头牛?」
由两人的表情中,她读出了惋惜。
任正刚吐了一口气道:「就剩十头乳牛、七头肉牛,妳前些日子接生的那一批小牛全死了。」
忍不住还是让泪滑下双颊,一滴滴都像是说不出的难过,她亲手接生的小牛多令人疼惜呀!她才想为牠们盖间美美的五星级牛舍呢!
她的牛儿们都是她费尽苦心找来最好的草料饲养,一头头低头抢草吃的情景宛如就在眼前,要她怎能无动于衷地看待牠们死于非命的事实。
「依依,别难过了,剩下的牛妳打算怎么做?」心疼不已的诺亚搂着她双肩,深情地吻去她断不了的泪珠。
她出人意料的露出一抹灿烂的笑,「谁说剩下来的,我拥有十头乳牛,七头肉牛耶!只要牠们努力一点,增产报效牧场,明年我就拥有二十头乳牛、十四头肉牛。
「然后不出十年我会成为花莲的酪农大户,全台湾的人,甚至是全世界的人都喝我牧场上的鲜奶,抢着购买上等牛肉,我任依依是击不倒的。」
「可是设备全毁了。」任正刚没她的乐观,凡事起头难。
「怕什么,人定胜夭,大不了双手万能,以前的人能,为什么我们不能。」大家都被现代设备给宠懒了。
顶多用双手挤牛奶,天无绝人之路,只要肯脚踏实地就不怕焦黑的泥土种不出黄金,火烧过的野草生得更旺。
失笑的诺亚佩服她永不认输的精神。「妳喔!是我看过最倔强的傻子。」
「诺亚.米雷特斯,你是什么意思?」她哪里傻了,为信念奋战不懈叫执着。
「意思是,我爱妳。」她的韧性和坚强叫人无法不把她往心里搁。
眼神一柔的任依依搂上他的颈项,用着几近蚊鸣的耳语道:「我也爱你。」
「真的?﹗」他有些狐疑的望着她。
「喂!你给我差不多一点,本小姐可是很难得向人说爱,你少一副像天打雷劈也轮不到你头上的样子。」好象她说的是神话似。
他露出得逞的狡笑,「大哥,你是见证人,日后她反悔你得为我站台。」
嘴角一扬的任正刚好笑的摇摇头,走出病房顺手关上门,将空间留给他们。
「干么,你想选总统啊还要人站台,小心我带一群牛去拆你的台子。」早说他是小人,专会使阴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