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她一回来你们一家老少就成奴才地四处张罗,她没手没脚要你们伺候呀﹗」刘月理的口气酸得足以挤出汁。
平常的饮食没人要打理,个个像老佛爷等着她洗手做羹汤,就没见他们愿意帮忙洗个碗什么的。
一见任依依回来倒是全家总动员,忙里忙外唯独不当她是一回事,好象她这个媳妇是外人,只有任依依才是他们的心肝宝贝,真是气死人。
「月理,少说一句,别又把人赶走了。」牧场需要依依。
「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像恶婆娘随便赶你家的人吗?」她毫不给丈夫面子地指着他鼻子大骂。
「妳……我……唉!算了。」任正刚实在不想和她吵,当年温柔婉约的她如今怎么会变得如此盛气凌人?
「你可以算了我可不依,当初是她自己要走关我什么事,她那么泼辣谁敢赶她。」她不过用激将法把人激走。
妳也差不多。他的眼睛说出这话,可是嘴巴仍是闭着的。
「你们一家都看我不顺眼,打从我嫁进你们家有哪天过过好日子,你们自己扪心自问亏欠我多少!」要不是为了让任依依好看,她可以嫁更好的男人。
想当年追她的男人可不少,可偏偏她嫁的是最窝囊的一个,没志气没上进心,甘心待在山间小学不接受更好的升迁,说什么山里的老师不好找,他一走学生肯定失学。
真是的,他未免也管得太多了,山里面找不找得到老师是教育部的事,现在的学生哪个懂得尊师重道,对他们好是得不到回报。
像她那班学生她当放牛吃草,上课时随便教教就好,真要认真他们也听不进去,反而嫌老师太过啰唆妨碍他们的睡眠。
「月理,妳想太多了,我们都是一家人。」任正刚用抱歉的眼光替妻子向父母道歉。
洗米洗菜的吴阿莱和一旁杀鸭拔毛的任富贵轻叹了口气表示没关系,反正都娶进门了还能怎样,大家忍忍就过去了。
也就是这种心态纵容得刘月理更加猖狂,毫不把公婆看在眼里。
「你们有当我是一家人吗?不过打通间房间就三推四阻的,我在自己家里不能多弄间起居室呀!」想想就呕。
看起来老老实实的一家人倒是够团结,怎么也不许人动到那间房间,害她装潢师傅都请到家还叫人家回去,真是没面子。
「那是依依的房间,谁都不准动。」难得动气的任正刚语气重了些。
「依依、依依,你们心目中就只有依依,我算什么呀!」她不依的埋怨着。
然而事实上并非大家不当她是一家人,而是她口口声声的「你们」已经将自己孤立,不愿融入反怪别人的疏远,说到底是她自找的。
可是她从不反省自己是怀有目的地嫁入这个家,一味的怨西怨东认为自己不受家人的重视,其实她只要心胸宽大些,幸福就在眼前。
「依依不过是个亲戚而已,她待在我们家够久了,早该搬出去自立,难道我们还得养她一辈子不成?」她又不是孤儿。
想到这一点她更加生气,不管任依依心里是怎么想,她的父母离异后,一个嫁给日本实业家,一个娶了法国名媛,两人为争她争得面红耳赤,可她谁也不跟地坚持留在台湾。
她也不想想跟了谁都是千金小姐的命,偏偏发神经地选择当山里的野猴子,同时也改变了她刘月理的一生。
任依依是风,她是月,风月难并存,只有一人能当主角。
「依依是任家的人,永远都是。」听不下去的任富贵菜刀一剁,鸭颈立即与鸭身分开。
吓了一跳的刘月理气焰稍灭地拉住丈夫的手。「我是说她早晚要嫁人嘛!」
「就算要嫁也要由我们牧场出嫁,该给的嫁妆我一样不少。」依依就像他的女儿,他绝不允许有人不当她是家人。
这点他很坚持。
「爸,你可不能由我们那份抽出来给她,要给就给小叔的那一份。」早说要把家产分清楚,她可不要把财产平白送人。
任富贵看了她一眼,「我没死就不许兄弟分家。」
「爸,你怎么……」这么自私。她话还没说出口,丈夫用力扯拉她手一下。
「够了,月理,别烦爸。」钱够用就好,他没打算多拿一分,那是爷爷留下来的血汗钱。
唯一能得的是依依,她一向和爷爷最亲,一老一少黏得像连体婴。
「你最没用了,该是我们的一份怎么不拿,有人嫌钱多的吗?」谁不指望过好日子。
任正刚语重心长的道:「妳拿得还不够多吗?我都不晓得要如何还人家那一千万。」
「我……呃……」刘月理心虚地不敢看向丈夫沉重的表情,那一千万她全投入股市了。
不过随即她又理直气壮起来,有钱干么不赚,这一家子死脑筋,守着个破牧场能赚什么钱,几百头牛臭气熏天,根本没几个人能忍受。
有人要买就赶快卖,她也好趁着年轻享享福,不用看学生脸色赚微薄薪资,不贫不富地想出国玩几天都得衡量经济状况允不允许。
「叔叔、婶婶,我回来了,我好想你们哦!」
任依依人未到声先到,也让两位老人家乐呵呵地迎向前。
又一个大团聚画面,一家人搂搂抱抱的只差没哭成一团,吃味的诺亚这回倒是没上前和人家抱成一团,反而主动朝任正刚伸出右手。
他也是有私心的,这样对方就不能抱他的小依依了。
瞧!他城府多深。
「你好,我是诺亚.米雷特斯,我是依依的男朋友。」先正名,后夺心。
一开口,他马上成为所有人目光的焦点。
「男朋友?﹗」
「耐是阿督仔?﹗」
诺亚十分风趣的自我调侃,「看得出来我是外国人,可是我的名字不叫阿督仔,你们可以喊我一声诺亚。」
不好意思的阿莱婶油腻的双手猛搓围裙,头一低走进厨房打算多准备几道好菜。
她疼如亲女的小侄女带男朋友回来了,她不好好招待人家怎么可以,说不定不久以后家里又要热闹了,小俩口欢欢喜喜结婚去。
一想到这里她更是开心得不得了,忙着把好料下锅,完全没发现被忽略的媳妇阴沉着脸,一双眼若有所思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 “ “
「婶婶,多吃肉,有营养身体才会健康没烦恼,多福多寿多儿孙。」
好听的话人人爱听却不一定会说,任依依之所以得人疼就是因为嘴巴甜,任何肉麻的话经由她甜口一出都成了动心的蜜语,没有人拒绝得了。
「嗯!好、好,多吃一点,妳看妳也瘦了,准是吃多了那些没营养的东西。」阿莱婶挑了肉最肥的鸡腿给侄女,羡煞了其它人。
「婶,人家哪有很瘦,妳看我脸都变胖了,圆嘟嘟像月饼。」她故意嘟起双颊逗笑大家。
「胖才好,好生养孩子。」这是老一辈人的想法。
才不要呢!生孩子很痛。「叔叔吃鱼,吃鱼对眼睛好,预防高血压哦!不会老被不孝儿孙气得血压高。」
她意有所指的暗骂某人不孝,惹公公婆婆生气,挟鱼挟肉都抢先一步夹走人家想要的那一部份,气得对方快把她给瞪穿。
「妳这孩子光会说话,这鱼肚子是妳打小最爱的,快趁热吃哦!别烫到了。」
我也爱吃呀!为什么没人夹给我?刘月理很不甘心,这一家人像卯起来和她作对似地老夹走她欲下箸的食物。
「唔,谢谢叔叔。」她又夹了一块炸排骨给亲爱的堂哥。「正刚哥,多吃几块排骨,我看你瘦得和排骨差不多。」
面对她的消遣任正刚只是文雅的笑笑,「不用费心了,我自己来。」
这会你来我往地互相夹菜,连嘎玛和乌沙的碗里都堆满了一堆虾呀蛤肉的,手脚不方便的任正义反而没人关心,他可真是不平极了。
「堂姊呀!我也要吃肉吃鱼,顺便来块花枝卷吧!」因为他挟不到。
「你谁呀!我干么得伺候你,想吃自己动手。」她当他的面挟起一块花枝卷往自个嘴巴一送。
「妳……」好恶劣哦!他要告状。「诺亚,你女朋友好过份,你要好好教导她,最好照三餐打得她不能下床。」
同样没受到重视的诺亚暧昧的眨眨眼,「要让一个女人不能下床的办法有很多,我个人比较偏爱男上女下。」
「喔——好色情哦!」教坏他这个台湾最后一个高龄处男。
他的同学大都有「那种」经验,而他却只能看看A片聊胜于无。
谁叫家里有两位老师,所以他只好偷偷的看,以免他们害羞的搬出人之初,性本善那一套。
「色你的大头鬼啦!小孩子思想龌龊。」任依依用力地瞪了造口业者一眼。
诺亚不痛不痒的和其它人一样宠她,平常自己吃都要别人处理好的他主动替她剥好七、八尾虾子,虽然剥得惨不忍睹、虾身不全,却叫人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