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堡主?」这两个字让雪柳打了个冷颤,「我……还在冷家堡里?」
她想起来了,风梅姿放弃了冷阳,大娘却支使她来拒婚,由她来面对冷家堡可能的报复,尤其是脾气火爆、令人震撼的冷霄。
「是啊!妳昏倒了,把我们都吓了一大跳。」牛妈很有效率的把肉粥一匙一匙送进雪柳嘴里。「可怜的孩子,妳饿瘦了,明天起,我炖人参鸡汤给妳喝,补补身子,女儿家太瘦了不好,很难生养,幸亏妳才十三、四岁,还来得及长大。」
雪柳很想说她快满十六岁,不是小孩子了,但又无心去辩解,一心只恐惧着自己仍逗留冷家堡,不晓得气疯的冷霄会如何对付她?
「我……我想回家……可以吗?」她食不下咽。
「可是,妳家的家丁把妳送来后就走了。」牛妈不想照顾人照顾一半。
雪柳睁大了眼睛,心底犯寒。
难道大娘和大姊是存心要她来送死?
「我可以……走路回去。」她紧张急促的说,更害怕多留一刻多一分危险。
「别傻了,妳没走到大门口准晕倒。」
即使晕倒了也好过面对魁伟吓人、暴跳如雷的冷霄!
雪柳止不住一阵抖索,她一向害怕人家对她发脾气,地下若有洞她早钻进去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别人不能像她爹娘在世时一样,待人和和气气的?
不过,还有更可怕的事。
「堡主来看妳了。」牛妈拍拍她微颤的小手。
冷霄大步跨了进来,满室的光线像是都集中到他的身上,既高大又有威势,以泰山之姿向她压顶而来,她懦弱的把头低垂下去,只差没敢伸手掩住两耳,怕听见他的怒吼。
冷霄就看不得有人胆小如鼠的样子,伸手抬起她的下巴,锐利的眼神一眼就看穿她内心的恐惧,忍不住口气和善了点。
「不管我要说什么,都希望妳别再昏倒。」
虽然表情不似之前的冷硬,但刚毅分明的俊容威严仍在。
「好。」雪柳嗓音轻抖,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我自问并没有做出伤害妳的事,妳何必如此害怕?」冷霄不满道。
「在老鼠眼里,猫就是老虎。」
「什么?」
「老奶娘常这么说我。」意思就是她没有胆啦!
「形容得真好。」冷霄敛眉低觑,开始觉得她有些趣味,不再只是「姓风的臭娘们」。
「老奶娘是妳的奶娘?」原本只想三言两语问出他所要的答案,现在却坐在床前的椅子上,先与她闲谈,减轻她的惧意。
「老奶娘是我爹的奶娘,年纪很大了,却是一位再慈悲不过的老人家。」虽然仍不敢抬眼与他瞪视,但一提到对她疼爱有加的老冯妈,柔和悦耳的嗓音已恢复平常。「我最爱老奶娘了,也只有她从来不嫌弃我,一本初衷的对我好。」
冷霄不爱听「最爱」这两个字,即使用在即将入土的老妇人身上。
「我也没有嫌弃妳,还救了妳,不是吗?」这种任性的话像是他说的吗?
然而,她看起来天真毫无矫饰,一身柔弱似水的楚楚可怜模样,就是让他忍不住心软。
「我不该给你添麻烦,我可以走路回去。」雪柳单纯的会错了意。
请大夫医治她不是要花很多钱吗?大娘一直觉得把钱花在她身上好比丢肉包子给狗吃,更遑论恨死了风家人的冷霄堡主。
「妳给我坐好,不许妄动!」冷霄低喝一声,成功地阻止了她想下床的动作。「我都说过不嫌弃妳,妳还要拖着重伤的身体离开,是看不起冷家堡不懂待客之道,还是真当我是豺狼虎豹?」
真闷,他看起来像恶人吗?
「没……没有。」怯生生的小脸又皱成一团。
「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即使风梅姿真的害死了冷阳,我也不会要妳偿命。我这么说,妳是不是比较不会害怕?」有没有天理啊!他才是受害者家属,反过来要哄她?「只是我不明白,妳究竟在怕什么?」
雪柳娇怯怯的偷看他一眼,不巧正对上他炯亮的眸,忙又避开。「有人不怕你吗?」
不过撇开他令人畏惧的气势,他倒真是一个好看的男人,比爹爹还好看,声音也醇厚有力好听。
「很少。」冷霄语气淡淡的承认。「混蛋冷阳就不怕,丢下这烂摊子给我,自己却逃之夭夭。」
「他一定很痛苦吧!大小姐用那种方式拒绝他。」换了是她也会觉得无脸见人。
大小姐?他略挑起眉。
「我记得妳说是妳大娘叫妳来拒婚的?」
她倒抽一口气。
他又要开始生气了?
「别怕。我只是问妳是或不是?」
「是。」
「我想也是。」他阴沉地说:「妳没那个胆子上冷家堡,何况又受了伤。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他话锋一转,突然问道:「今天谁打了妳?」
他无法相信有人会对这个娇弱的小可怜下得了手。
「大小姐……」雪柳蓦然咬着唇,不敢再说。大娘曾警告她,若敢宣扬她被虐打的事,等她回去要打断她两腿变成残废。
「怎么不说了?」
「没有,没有人打我。」她仓皇的猛摇手。
「胡说!是风梅姿对妳抽鞭子?」果真如此,倒是冷阳识人不明,看不清风梅姿美艳的外表下,竟有一颗冷血残暴的心。
那种女人不娶也罢!
「不是、不是,不是大小姐打我……」雪柳真怕呀!怕招来更悲惨的命运,想想被打断两腿再也不能走路,眼泪就毫无预警的窜出眼眶,落在血色尽失的苍白面容上。
「妳哭什么?」突来的眼泪让冷霄乱了方寸,刚硬的心竟也跟着抽痛起来。
然而雪柳那惊恐的表情很快让他明白了一切,包括雪柳在风家的地位,以及她所受到的非人待遇。
「妳是妾生的二小姐?」很不自然地,他竟破天荒的为女人放柔语气。
雪柳颔首。
「我想起来了,妳就是当年那个小女婴。」
满意的看她擦干眼泪,抬起好奇的眼眸,竟是意外的水灵澄澈,冷霄蓦地一怔,她几乎可说是一个美人了……不对,她只是个小女孩!冷霄的眼中现出一丝暖意。
「我爹曾带我去喝妳的满月酒……等等!」精明的脑袋马上算出她的年龄,「妳不该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妳真是风二小姐?」
「我快满十六岁了。」长得娇小玲珑,她也很羞耻啊!
「难怪牛妈说妳一副发育不良的样子。」他皱眉,莫可奈何地道:「风家若没有人来接妳,妳就留下来把伤养好,牛妈会照顾妳。」
「不会有人来接我,老奶娘太老了没办法走路来。」她记得大娘和风梅姿明天就要随安君业回京,才不会管她的死活,等她伤好一点就要自己走路回去。
她那眼睑低垂的神态,显得十分娇弱无依,令人想要拥入怀中呵疼。冷霄的视线竟移不开,尤其知道她不是个小孩之后。
「风梅姿是妳的大姊,为何妳称呼她大小姐?」他以温和的声音问她。
「因为我没资格叫她大姊。」娇嫩的声音略带苦涩。
「同一个父亲所生,同样是风家的小姐,生来就是姊妹,何需资格?」冷霄何等精明世故,怎会不知「何谓没资格」?只是想听她亲口确认。
「反正我就是不配,身分上的差异是云和泥,而且……」
「什么?」
「她是倾城美人,我是个……丑八怪。」她自卑的将头垂得更低了。
冷霄微微一诧,缓缓托高她瘦得尖尖的下巴,想看清楚她的五官。
天生一对柳叶眉,盈盈水眸不带泥尘气,鼻梁俏直可爱,闭得紧紧的樱桃小口惹人怜惜;只是太瘦了,加上脸庞常带瘀青与五指印,不仔细看她的五官,乍见之下的确会觉得她满惨的,自然跟美丽扯不上关系。
「她们说妳是丑八怪?」他收回手,语气阴沉。
「对,我很丑的。」她忙又把头低下去。
冷霄完全明白了。她不只是身体饱受皮肉之苦,精神上也长期受到苛虐。
他突然站起身,怕自己会忍不住发火,把她吓到了。
「妳好好休养,我明天再来看妳。」脚步一顿,他又语气不太自然地硬邦邦道:「冷家堡不差多一个人吃饭,妳安心养伤。」他走了。
雪柳不禁茫然。
他的意思是说她可以长期住下来吗?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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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蓝的天,白白的云,还有暖洋洋的太阳,又一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呀!
「晴波曲槛共悠悠,云自消闲水自流」,满园的美景笑傲春风,问闻鸟儿啾啾,蝴蝶扑翅在花间,曲桥流水跳动着轻悦的生命乐章,构成一幅绚烂而明媚的春光。
这些,使人陶醉,心情愉悦,脸上的线条都放松了……
不,只有一个人例外。
「你说什么?」
春雷乍起……不对,是冷霄又发飙了,气得脸色铁青。
无辜的展荣,也只有辜负满园春色,全心全意应付盛怒中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