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霄神色冷酷,不怒而威,天生一股狠劲绝不服输,再加上脾气火爆,那真是找遍天下也找不出几个不怕死的敢惹他,所以他就认定冷阳也该像他,结果偏不,想不到冷阳挺纯情的。
他转念想到那位昏迷不醒的风二小姐风雪柳,眼眸绽出灿亮精光。
「眼前不是还有一个现成的人选吗?可惜冷阳跑掉了。」他默默算计着。「瞧风雪柳那惨状,在风家铁定不受疼爱,如果把她嫁给冷阳,就好比打了风梅姿一个耳光子!就不知冷阳躲到哪个老鼠洞疗伤了?」而且一想到风雪柳没姿没色又弱不禁风,爱恋倾城美人的冷阳岂肯屈就?
大厅一片沉静,空气仿佛要冻结起来般的冷僵。
「安君业究竟是何方神圣?他的权势大到使风梅姿不惜翻脸的拋下冷阳,倒向他的怀抱,绝非普通人物。」冷霄凝眉闭目沉思,一室都因他严酷的脸色而更加肃穆。「真想会他一会,摸清他的底细。」
「哎哟……真是可怜哪!」牛妈喳喳呼呼走进来,打破一室冷寂。
冷霄忍耐道:「怎么回事?」
他怀疑冷阳是不是喝多了牛妈的奶,才变得妇人之仁?
「真是太可怜了,堡主。」牛妈一边说还一边擦眼泪。
「我哪里可怜?」冷霄火大道。
「我不是说你可怜,堡主,我说的是那个小姑娘,叫……什么来着?」
「风雪柳。」
「哦!柳儿啊!」本着奶娘的母性本能,没办法对一个可怜的孩子连名带姓的叫,自动自发的替她取了小名。
「堡主,你真该看看,柳儿全身上下都是伤哪!血淋淋的鞭痕,已结疤又被打裂开的伤口,还有数不清被留下来的疤痕。我的老天!我活到这一把年纪,还没见过比她被打得更惨的小姑娘,是谁这么心狠手辣呢?还有啊!你该看看柳儿面黄肌瘦,全身加起来没三两肉,分明是饿瘦的!太过分了,即使是奴才也要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你说她是风家二小姐?我不信,除非她是被人刻意虐待!」
冷霄蹙眉。「妳认为她是被人虐待?」
「总不会自己打的吧?」牛妈责备道:「不信你自己去看看!」她可没撒谎。
冷霄认为牛妈老糊涂了,他一个大男人能去「参观」小姑娘的身体吗?
「她暂时由妳照顾吧!」
「当然,我会想法子把柳儿喂得白白胖胖的。」自从冷阳长大后,牛妈简直母爱满溢无发挥之地,来了个小可怜风雪柳,她突然觉得自己又生龙活虎了。「我想请问堡主,打算如何处置柳儿?」
「等她醒来,我有些话想问她。」
「堡主可不能凶她,柳儿禁不住的。」
那副母狮护幼狮的嘴脸,使冷霄觉得可笑。
「牛妈,冷阳不是妳心头上的一块肉吗?而这个风雪柳正是害得冷阳离家出走的元凶之妹,妳这般袒护她没道理。」
「我只晓得她是一个被虐待的可怜孩子,而且,她又不是元凶,除非是不明事理的人,才会罪及无辜。」牛妈一语双关,说得冷霄目光转炽,她依然不怕死的说:「至于小阳一向太容易相信人,吃一次亏,上一次当,对他反而好。男人嘛~~没在情场上栽次觔斗,是不懂得真情真爱的。」
「牛妈!」冷霄厉喝,森冷道:「妳说完了吗?说完可以走了。待风雪柳醒来,派人来说一声即可。」
牛妈摇了摇头,叹息着离去。
冷霄面色暗沉,隐藏不住由心底泛出的苦味。
二十岁那年,他有心和从小订亲的未婚妻程瑶姬完婚,为冷家传宗接代,却突然传来程瑶姬暴病而亡的消息。他内心大震,但也没想太多,婚事便不了了之。
两年后,他到京城一位结拜兄弟家作客,段侯府豪奢,请来戏班子热闹,冷霄偏不好此道,藉尿遁散步去也,却在井边看见一个洗衣妇正抬头擦汗,那分明是已「暴病身亡」的程瑶姬的脸!
他简直难以置信,上前询问,程瑶姬见事已败露,坦然相告,她爱上戏班里的一名武生,两人有了私情,还珠胎暗结,便相约私奔,程家只有对外宣扬她暴病身亡,一来保住家声,免得冷霄怀恨,二来也是绝了她归家之路。
冷霄见她身穿布衣,鬓发微乱,两手因工作而变得粗劣,已不复千金小姐样貌,忍不住问:「妳后悔吗?」
「不,我不后悔。」程瑶姬一脸坚毅。「也许你希望我后悔,流着眼泪求你宽恕,但我只能说,抱歉!虽然日子过得有点苦,风霜雨雪的日子过得并不安逸,但跟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而他也真心爱我,我觉得很幸福。更何况,又有了孩子……」
那一脸幸福的光辉刺痛了冷霄的心。
「妳这败德的女人,婚约对妳来说又算什么?」
「冷公子,程瑶姬已『暴病身亡』,你就抱着这样的想法另娶淑媛不好吗?」
「妳不愿做冷家堡的当家夫人,倒情愿在此操贱役!」这对冷霄是一大打击。
「形体上的劳苦并不算什么,心灵上的契合使我自觉是世上最富有的女人。对不起,冷公子,很遗憾我们在茫茫人海中又相遇,让你难过……」
「够了!」冷霄眉头弓高,不耐地打断她。「我没兴趣听妳唱高调,尤其是像妳这种不顾礼教,随便与人苟合的下贱女人,我很庆幸不必娶妳!但是,我生平最气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我自会跟程家算这笔帐。」他拂袖欲去。
「冷公子,请不要为难我的家人。」程瑶姬急了,求道:「我爹对外宣称我暴病而亡,不也是顾全你的体面吗?否则,你有一个弃人私奔的未婚妻,又有什么光彩?」
冷霄扯出个笑,阴森森的冷笑。「让我告诉妳我会怎样做。我会找出私奔的程瑶姬与她的情夫,将他们绑在驴板车上,胸前挂着『奸夫』、『淫妇』的牌子,然后游街示众!一路上自有愚夫愚妇为我出气,往你们身上丢石头、倒屎粪,然后告到卫门去,告程家毁婚,教女不严、纵女私奔!妳说,是谁比较丢脸?」
程瑶姬头晕,退了数步,倚靠在井边。「你……好狠!我……我现在就投井自尽,向你赔罪,可以吗?」她转身作势要跳井,教冷霄一掌挥开。
「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肯放过我们?」她掩面哭道。
冷霄深邃的眸:尘忌难测,只是冷冷地盯着她,未了,他丢了一句话。「妳让我觉得无法原谅妳,是因为妳根本不认为自己对不起我。」
他一脸阴沉地走了,没有回头,直接离开段侯府。
表面上什么事也没发生,但是当程老爷以遗憾的嘴脸说:「若是小女还在,我们便是翁婿了。」这招以往很管用,教程家拿走许多生意;如今再故技重施,只有激起冷霄狂猛的怒火,大声斥责他的无耻言行,从此与程家断绝往来,使程家的生意一落千丈。
冷阳、展荣、牛妈等少数几个知晓内情的人,自然明白冷霄的作为并没有不妥,谁教那个程老爷得了便宜又卖乖;但外头不知情的人就觉得冷霄过河拆桥,残酷无情,加上冷霄作风强悍,越发令人畏惧。
然而,此事毕竟在冷霄心田烙下一个丑陋的印记。每每想到程瑶姬宁愿嫁给下九流的唱戏的武生,也不后悔没嫁进来享福,这令他很受伤。也因此,他怀疑起美丽女子的忠贞度,越美的女人越难信任,只能是待寝的姬妾。
今朝又添一桩事实来印证他的想法,风梅姿的水性杨花好比程瑶姬,真是不能怪他看轻美丽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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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柳是痛醒的,昏迷中虽然被喂了药,药效过后又痛醒过来。
「老奶娘……」她眉头纠结,喉咙干渴,背部如火烧般疼痛,却又浑身乏力,但心里还是知道只有老冯妈待她好,即使被大娘斥骂,也不会丢下她不管。
「乖乖,又痛了吧?快服药,可别发烧才好。」
温暖宽厚的妇人声音很像老奶娘,却又没那么苍老。雪柳趴在床上看不清楚,想起身又痛得哀哀叫。
「哎哟!小心,别乱动,好不容易才把妳的伤口全处理好,要是再裂开流出血水,肯定会流下难看的疤痕了;虽然妳身上的旧伤疤不少,但能少一条总是好的。」唠唠叨叨的声调充满关爱,是属于奶娘才有的。
雪柳将头转向床外侧,发现她躺在一间她从未见过的房间里,房里点了两根臂粗的蜡烛,映照整个房间非常柔和洁净,不是她窝身的厨房角落。
她不禁闭上眼睛。「我在作梦吗?」
「妳没作梦,柳儿。」牛妈有力的双臂轻易将她扶抱起来,让她坐在床上好喝药、吃东西,居然没弄痛她的伤口。「我是牛妈,是二少冷阳的奶娘,堡主叫我照顾妳,真是太好了。」一边说着,一边将一碗药汁喂进她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