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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梦玉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然后垂眸片刻,再抬眼觑视她,依然是那种幽幽怨怨的眼神,好像韩芊卉不但抢了她老爸、老公,还抢了她的情夫、情哥、情人,连她儿子也给抢走了。

  「即使如此,表哥还是喜欢妳。」

  关她屁事啊!

  「那妳就让他也喜欢妳嘛!」就算金振宇真的喜欢她,那也不能怪她呀!

  徐梦玉哀怨地摇摇头。「我一直在试,但是……」

  「那就问他嘛……」一只眼望住和她谈话的人,另一只眼偷偷瞄向儿子,见儿子好像被定住穴道一样盯着窗外树上的小鸟发怔,韩芊卉放心地又收回眼来。「问他为什么不喜欢妳?」

  徐梦玉抽了口气。「我怎能……」

  「是我我就会直接去问他!」韩芊卉说。「要知道,不管是什么感情,都是要靠沟通来联系,父子、母女、朋友、情人、夫妻、兄弟姊妹,都一样,如果不时时刻刻沟通,就算有再深的感情都会变淡,如果肯下苦心去沟通,就算结果什么也没有,起码不会留下任何遗憾,因为妳已经尽力了。」

  是的,她终于了解了。

  与朴孝宁从无到有慢慢滋生出一份情,那一段他努力做给她看的夫妻生活,还有这两个月来与他分离的日子,终于使她深刻的了解到男女之间的感情是如何的坚强又脆弱。

  或许她的父母确实也曾经如此相爱过,但他们却在这份爱有了完美的结果之后,又任由忙碌的工作剥夺了维持这份爱的机会,以至于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遥远,那份曾经浓烈得使他们愿意生死相许的感情也因而变淡了、没了。

  男女之间的感情就是如此脆弱。

  相反的,如果她和朴孝宁就这么分开的话,这份爱必然永远不会消逝,因为这种结果是无可奈何的、是悲伤的,而人类说是有被虐狂也好,说是劣根性也好,越是美好的事物,越是容易轻忽地任由它溜过身边,而越是悲伤的经验,却会刻骨铭心地永志不忘,让遗憾一生一世跟随着自己。

  男女之间的感情就是如此坚强。

  所以,她必须牢牢谨记父母的教训,男女之间的爱是必须一辈子努力去维护的,因为这份感情是如此的坚强,经得起狂风暴雨,经得起生离死别,却又是如此脆弱,经不起试炼考验,也经不起时光蹉跎。

  相爱一生白头偕老这种事绝对不是容易达成的目标。

  总之,爱,是生物学上最难解的课题,从来没有人教过她,所以她只能亲身去体验,一步步走来一点一滴慢慢了解,因为……

  它该死的根本不属于生物学!

  第十二章

  整整十天之后,金振宇才又出现在韩芊卉面前,而且还多带了另一个人来,一个五十岁上下的中年人,高头大马很有威严,也很有气派。

  金振宇唤他俞将军。

  「韩姑娘,通、泰、青、徐四地会遭受海寇袭击,这妳是如何得知的呢?」连寒暄都省略了,余将军开门见山地问。

  韩芊卉耸耸肩。「你说呢?」她不能说实话,也编不出美好的说词,只好任由他们去猜。

  「莫非韩姑娘是卜算出来的?」俞将军试探着又问。

  中国人就是爱信这一套。

  韩芊卉不语。真要她承认自己是个「超级算命大师」实在太滑稽了,她不如承认自己是骗子算了。

  俞将军并没有因为她老是不作正面回答而不高兴,深沉锐利的眼凝视她许久,

  「那么韩姑娘可否告诉我,下个月海寇会进袭哪里?」

  唉,又要她背诵历史,她不是生物学家吗?

  虽然这种事都是从小被逼着囫图吞到大,三不五时还会有「考试」--只要爸爸心血来潮问一句,妈妈也一定会不甘人后的问一句,而且越问越精细,害她越背越多,背得她叫苦连天--以她超人一等的记忆力,不怕背不起来,只怕会搞混。

  明明她是最讨厌地理历史的说!

  韩芊卉愁眉苦脸地想了一下。「呃……乙亥日,倭犯嘉兴,都司周应桢会战死;乙酉日,倭陷崇明,知县唐……啊,对了,唐一岑也会战死。」

  浓黑的眉蓦地飞扬。「倘若我把他们调开呢?结果又会如何?」

  「这我怎么会知道,」韩芊卉啼笑皆非地说。「你不会试试看就知道了!」居然这样问她,她又不是真的算命大师。「现在我只想知道,你们考虑的结果到底是怎样?」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韩姑娘再等一阵子……」

  「要确认我刚刚说的话?」韩芊卉不耐烦地吐了口气。「拜托,不相信我就算了,我可不想再等下去了。」

  「早一刻、晚一刻到广州又会有多大差别?」金振宇打岔进来,想帮俞将军说服她。「妳不怕到那儿恰好碰上海寇?」

  「很抱歉,我不去广州了,我要回去。」

  「咦?」金振宇错愕地惊呼。「妳要回朝鲜去找妳的男人?」

  「没错,我改变主意了不行吗?」

  「但……」金振宇顿了一顿。「既然他没有来追妳回去,妳以为他会让妳回去吗?就算他愿意让妳回去,他的妻子也一定会反对,妳……」

  「那是我的事,不用你操心。」韩芊卉胸有成竹地谢绝他的「关心」。

  金振宇窒了一下。「那就请韩姑娘想想,令慈也是汉人,难道妳不以……」

  「我父亲是朝鲜人,」韩芊卉很不客气的打断他的话。「还有,我的男人是朝鲜人,我儿子也是朝鲜人,而且明朝只剩下不到一百年,根基已经烂到不能再烂了,说要挽回实在困难得很,可朝鲜起码还有两、三百年,根基还算可以,仍然有很大的机会……」

  是的,她仍然有很大机会挽救朝鲜的命运!

  「最重要的是,终有一天人类会明白区分国籍实在是一件很无意义的事,在我眼里,我们跟猪马牛羊并没有多大的分别,全都是生物,唯一的差别只是生活方式、智力和外表的差别而已,因此,如果有两个人生病了,而我只能救一个人,那么我当然要救那个还有生存机会的人,这是生物最基本的生存淘汰原理……」

  没错,这跟她父母到底是汉人或朝鲜人无关。

  「若你们还是不服气,那么我再提醒你们,在明朝之前不知已有多少朝代被推翻,在现在的你们看来是认为他们活该被推翻,同样的道理,将来人们也会认为明朝活该被推翻,然后推翻明朝的清朝不到三百年后也被推翻了,这一切也都是生物最基本的生存循环,就好像生物终有一天要面临死亡一样,没有人能长生不老,也没有任何一个朝代能永世屹立不摇……」

  对啊!有生才有死,有死才有生,这是生物最纯粹的意义,她怎么会忘了这点呢?

  「甚至太阳有一天也会熄灭,地球也跟着冰冻,一切生命部不再存在,到那时,大家才会发现如今我们坚持的所有一切实在是一点意义都没有,所以我们需要认真把握的只有今天,今天才是最真实的,让每一天都活得很充实,就算明天死了也没什么遗憾,这才是我们必须坚持的……」

  就算亲眼看着孩子、孙子们战死了又如何?

  那也是属于他们的生,他们的死。

  她的责任只是让他们了解生命的意义,善尽生物的职责将生存的讯息传达给下一代,而不是为他们安排生命,也不是为他们作生存规画,这是毫无意义的,因为没有人能真正掌握住未来,所以……

  今天才是最重要的!

  韩芊卉突然轻笑了。

  她想说服他们,没想到反倒说服了自己,使她终于明白自己应该坚持的究竟是什么。

  她希望自己在死去的那一天毫无遗憾。

  「我要回去了,就是现在!」一经想通,她就再也等不下去了。

  「现在?」没想到她说风是风,说雨就是雨,金振宇有点措手不及。「为什么要这么急?」

  「因为现在我才了解,若是我想要充实的活过每一天,就必须待在他身边,离开他是这么痛苦,每一日都比前一日更思念他,我不能没有他呀!所以……」韩芊卉急切地道。「现在就送我回去吧,拜托!」

  「可是……」金振宇迟疑地瞥向俞将军。「我们希望妳留下来……」

  韩芊卉一怔,旋即沉下脸去。「我发誓,只要我待在中原一天,就不会再说出任何一件你们想知道的事!」

  金振宇听得一时心急,不由得脱口道:「我愿意娶妳作妻子!」

  韩芊卉呆了呆,失笑。「你秀逗了?还是急慌了?竟然说这种话!」

  金振宇以前所未见的严肃正色地摇摇头。

  「不,我不是一时冲动,妳应该记得,头一次见面我就很欣赏妳了,活了二十八年,从来没考虑过要娶妻,但那一天,我确实想过若是要我和妳成亲,我一定很乐意。而这两个月来的相处,更使我确定妳是最适合我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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