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又用鼻腔哼人了。艳大皱其眉。他这种有话不讲清楚的态度真的好顾人怨!
令艳意外的,TC得空的一只手滑入被中搁在她光滑的裸背上,并非吃豆腐,而是由她腰臀处缓缓向上,循序渐进帮她按摩酸疼的肌肉。这人的按摩技巧与他的狙击功力一样好得惊人,手劲轻柔得跌破她眼镜,与他现在的冰霜脸色完全不搭。
床上的他也是狂野又温柔,和平常那个臭教头判若两人,她好惊讶。
这种惊讶程度,如同他应该是全世界最不可能和她发生关系的男人,现在却和
她亲昵躺在床上一样。她以为泰山崩于前,眼皮也不会稍眨一下的冷血教官,原来也会有呼吸不平稳的时刻,他的心跳不是如机械人一成不变,原来也会失速,他那张不近人情的僵尸脸庞,原来也会被激切的情欲胀得红通通。
原来,臭教官是一个男人。
在她心中,一直以来他始终只是「教官」、「臭教官」,她从没把他当男人看待,对他从无非份之想。可能因为和他上床的事实太震撼她,去年结训以后,她不知何去何从,镇日处于焦躁烦乱的心情反而急遽地沉淀下来,好平静,好平静。
心如止水。一潭死水。
事到如今,她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要再去想…… 反正怎样都无所谓了……
顺着艳发呆的小脸,TC侧过头朝窗外看去,一边冷声响应大猫:「坐轮椅需要大惊小怪吗?他拥有的资源比别人多,应该庆幸自己运气不错,捡回一条命。」
艳浑身一僵,怒火中烧地知道他口中嘲讽的人是布爵士。
遥望夜色的飘渺美眸没收回,右手臂骤然向后一挥,艳火大拍开TC在她肩头按摩的手掌,并感觉他的身体紧绷了一下。
TC若有所思的冷瞳落向发怒的女人,眼神微沉,他静静审视艳绷满怒意的侧脸。她一径望向窗外不理他,看她看得专注的TC也没再尝试将未完的按摩完成。
室内又静又黑,仿佛没人在家,只有线路彼端大猫以为断线的「喂喂」声。
「有事你一次说完,别浪费时间。」摸开墙角的投射灯,TC灼灼燃烧艳的冷眸没移开,口气却乖张地响应苦劝他与布爵士见个面的大猫:「告诉他,我没空。」
够了!她不要待在这里听他对爵士这么不友善!
臭教官和伯爵之间有何深仇大恨,她不知道也不想过问。就因为不晓得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她不会因为臭教官对爵士态度恶劣就责备他,或是对他恶言相向,她不是臭教官,没有经历过他的心情、他的处境,无权对他置喙什么。何况她不是臭教官的什么人,除了一层薄又脆弱的性关系,他们几乎没瓜葛。
臭教官想如何与爵士相处是他的自由,她不会拿自己的标竿衡量他:不会因为爵士对她意义重大,她就严格规定身边每一个人都必须跟她同样爱他如父,可是,她也万万不能忍受爵士在她面前被侮辱看轻!
抄起被子包裹住娇躯,艳从脸色难看的TC身上霍然翻身下床,步入浴室。
电话那头的大猫完全不知这方暗潮汹涌,犹自昧着良心,对狼心狗肺兼没血没泪的TC大洒狗血,将老布好不容易从毒天毒地的人间炼狱由军舰护送着回到祖国,回来之后如何缠绵病榻、一支风中残烛又是如何地思念某位从未探过病的狠心小老弟等等悲惨的遭遇,编成一篇可歌可泣的悲壮史诗,隔着一条泰晤士河,对眼皮子从头到尾不曾稍眨一下、眼神还愈听愈冷的TC企图动之以情。
「你废话完了没?」正要动怒,阴寒眼角瞥见浴罢走出来的水艳女人。
尽管俊脸很寒、眼神很硬真、心中百般不是滋味,TC犀利不留情的语气终因顾忌枕边人对布爵士的情份有了收敛。察觉到兄弟微妙的语气变化,大猫乐不可支,史诗当下愈歌咏愈长。实在被大猫威胁利诱得不耐烦,听筒一搁,TC索性让对方去对着墙壁歌颂个够,他偶尔爱应不应地哼个一两声,聊表兄弟情义。
「臭小子,你的声音这么虚无缥缈,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干了什么!你把电话丢在一边我原谅你,重点是你有没有在听我说啊?!」
「啰嗦。」穿好衣裤转身,TC看见艳在收拾东西。「你在干什么?小姐。」
艳咬牙狠瞪明知故犯的TC,大猫在线上她又不便将笑得很故意的男人一枪毙命!苦苦隐忍不发飙不是她耐性突然变好,是她脸皮薄,不想让大猫知道她在房里!
说到口干舌燥没人鸟,大猫闻声赶忙挟怨澄清:「艳!我没听见你在那里!」
他早该这么做的。TC挂上电话,在艳发作前他悠然丢出话:「你不弄晚餐?」
「我又不欠你!」一生勤俭持家,想起冰箱塞满TC从中国城买回来的新鲜食材,艳火大归火大,见不得丝毫浪费的天性还是害她被知她甚深的某人诱骗成功。
将整理好的小行李放在门口,看见TC坐在起居室专注改造狙击枪,艳聊胜于无地狠瞪一眼他垂得低低、黑发短短的安静头颅。走向厨房之际,她好奇拐入摆满新旧式枪械的武器房东摸西摸,没察觉TC抬眸凝视她的表情盈满渴望与温柔。
三十分钟后,两人各据餐桌一方文静进餐,暂时休兵却也相对无言。
「你…… 」从容享用她的好手艺,紧盯咖哩的俊脸没抬起。「要不要搬过来?」
TC出奇不意的邀请吓得艳胃口顿失,体内霎时云涌起一股强烈的排斥感。
把吃不完的咖哩饭拨给现成的「厨余桶」,绝不浪费一粒盘中飧,艳收起盘子一面思索着如何回绝这个人。直到她穿好外套,蹲在门口绑鞋带,她还在苦思如何「婉拒」他莫名其妙又恼人的邀请。
在平常只会逼出她最坏一面的这人面前,她根本不晓得什么是委婉拒绝?假如他是以平常那种惹人厌的口气提出邀请,她一定可以不顾他心里感受一口回绝。
可是他刚刚那样子…… 有些局促…… 好烦。和他上床已是极限,她还在努力说服自己适应他们这段来得突兀的新关系,她不想额外负担他的心情呀……
「这、这几天,谢谢你的招待,我——」
「如果你是在拉开距离,最好省省。」TC终于抬起头,冷冷看她。「你坚持要讲无聊的场面话,我没意见,我们可以回床上,我给你时间慢慢讲。」
他局促?!刚才她要不是眼花看走眼,就表示她近视加闪光该去配眼镜了!
气到双唇颤颤发抖,艳一心只想快点把鞋带绑好,以免她控制不住脾气就近冲到起居室借用他的宝贝枪轰掉他可恶的脑袋!
这次艳总算如愿以偿,当着TC温吞进食的脸摔门而去!不一会她又怒容满面冲进来,决定把该讲的话一次讲完——
「那年,谢谢你!」
「哪一年?」她就算山穷水尽沦落路边行乞,也不会考虑搬进他这里,他知道。
「我十七岁的时候。」艳没好气应道,急着离开。
「谢我什么?」他只想再留她一会,让她多陪他一会。
「谢你把宝贵的床让给我睡!」不让一意装傻的男人拖延她离去的时间,艳说完快步走出大门,突然瞧见隔壁单位走出一位笑容可掬的老先生。
老人家表情幽默地对她抚着胸口,状似心脏病发吊高他湛蓝有神的笑眸。
「刚才吓到你了吗?对、对不起。」艳歉疚地羞红双颊,这次很有公德心地把
门轻轻带上。「不是!我们不是在吵架…… 」
她和老先生温柔得令人妒嫉的交谈声,渐渐飘出TC奇敏无比的听力范围。
两人散步下楼,一路喁喁攀谈,回音就在空旷古老的大楼里温暖回荡。
「墨西哥那边我接手,今晚可以。」手持卫星通话器,穿著灰衣黑裤的TC赤脚转到窗户旁,淡淡扫视到地铁站必经之道。「九点这班,嗯。」
一确定出发的航班,TC就懒得多废话一句,收线后,他仔细扫瞄一遍河岸左侧。始终见不到心中挂念的人儿,双手撑住窗框,修长身躯半探出去,TC这才看见他要找的人就近在正下方,一个人面对灰扑扑的墙面猛啃指甲,窃窃低语:
「我不喜欢被约束?我喜欢一个人?我、我…… 真烦!别理他好了!」备受困扰的女人蓦然发现什么似的娇容泛红,她依然状似自言自语,声音却冷了下来。
「多谢你的好意,总之我不想搬进来。」就算沦落街头要饭,她也绝不寄人篱下。
而且上床是上床,同居又是另外一回事,她不想负担这么多。
不喜欢做事不明不白,艳把该给楼上那人的答案说完毅然举步离去。她没有回头张望的习惯,没瞧见心情被她严重左右的TC紧张微绷的俊容一阵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