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教官!」
人走得无影无踪,不一会,冷不防又出声纠正她:「我不是你的教官了。」
「谁稀罕啊!」
远方传来两声轻笑,表示被骂的男人听见了,而且很享受她的不稀罕。
笑声远扬后,树洞之外只剩时有时无的阵雨声,四下无人。
热带雨林的气候她并不陌生,在佣兵学校受训的三年她几乎跑遍全球,臭教官轻描淡写的小布置,并未松懈她紧绷的神经,反而让她提高警觉。他不是对女人呵护备至的温柔性情,他这举动只意味一件事,哥伦比亚毒王雇用的这批佣兵不易对付,如果他们全部拥有喜娜那样的身手……
艳眉头皱紧,突然为这个想法感到惊慌与担忧,随即迅速回复镇定。
没事的,他们都是顶尖好手,不会有事的,她相信他们拥有足够的应变能力。
将上膛的手枪拿出来,放好。
原来这就是枪林弹雨的世界,一个尔虞我诈、被血腥暴力点缀的世界。
原来这个世界是灰扑扑的,一切模模糊糊,看也看不清。
享受起被忘在世界角落的寂静感,除了脚上偶来的抽痛,艳心情异常平静。
除了喜娜的事,其实,她还有一句话想要告诉臭教官,但是临阵退缩了。
看着他那张不晓得在想什么的臭脸、永无温度的眼神,还有一张没吐出好话的
狗嘴,她实在就说不出口了。换作大猫或者其它的伙伴,她一定会告诉他们!
她不会轻易认败,一定战到最后一刻!
所以万一!只是万一,情况太危急的话就先走吧,别管她了。
第六章
这不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东走西绕了五个多小时,他们总算走出雨林,天也黑了。
下过雨的天空特别洁净,繁星点点,凉风送爽,秘鲁山区的夜美得醉人。
TC本身是个好静的人,对方若不想讲话,他通常就从善如流不勉强。找了个石头,将背上闷了一路的女人放下来,他蹲下检查小姐脚上的伤有无恶化迹象。
又红又肿,发炎了。
伸出手,以没受伤的手背探一下失血过多而微白的额头。凉凉的,没发烧。
TC看着眉头永远对他锁上的女人,直看到她终于注意到他的凝眸,落在遥远
星空的眸子收回来,淡淡扫经他脸上,然后动作文雅地啃起晚餐。她在激战中散落
的头发扎成俏丽的小发束,水煮蛋般光滑的脸庞整张露出,半小时前还残留她颊上的血水与泥渍已拭净,整个人又回复惯有的干净清雅。
这表示,这位小姐渐渐从沮丧低落的情绪挣脱出来了。
当TC开始抽烟,艳就知道他们终于脱离险境了,紧绷的肩头不由得微松。
「走了。」
半跪在她面前的背肩染了血,艳看得于心不忍:「你去弄车子,我在这…… 」
「别浪费我的时间。」
他喜欢背就让他累死好了!心中的歉意全去,艳火大爬上TC受伤的背部。
她的「生气」,让背了她一下午的沉静男人脸上流露自虐的释然。
她本性坚毅,不是脆弱的女人,否则他不会对她费上一点心思,不会不顾姆妈他们的心愿,千方百计将她拉进他的世界里。
在预定时间内解决了「边患」,由秘鲁政府协助下其它人直接护送老头下山救医,他回头接她时,奉喜娜命令循线搜寻她的三名佣兵,正在突破他为她设下的防线。这些人解除诡雷绊索的时间比他预计的短,都是好手。
难得她没被喜娜耍弄的小把戏吓傻,临危不乱,三枪冷静地解决了三个人。
这一役,她的表现还不错。这一路上她闷闷不乐,他知道她在消化老布中风的恶讯,也为喜娜的饮弹自尽难过,还有一件事可能也令这位小姐耿耿于怀吧……
「我杀人了。」声音闷闷的,忽然由TC肩后招供起。
「恭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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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心情理会闲言闲语,继续闷头告解:「这是我第一次…… 杀人。」
闲人沉思一下,侧头瞄她,俊逸的眉毛挑满兴味:「你担心没有第二次?」
「我又不是你!」她真的不想动不动就对他发火的。
「说的也是,三个只解决了一个,你的枪法确实应该加强。」身为她的射击指
导教官负有连带责任,他只好随后补上两枪。
TC冷淡冷血又冷漠的回答,呆住罪恶感牢据心间的艳,心中一把为某个人量身订做的怒火暂时熄灭五个小时之后,又滋滋滋地窜出火光,重燃她心田。
臭教官是攻击型的鹰派代表,从不法战,处事明快得近乎没人性。
这座毒窟在哥伦比亚和秘鲁两国的边界造成无数腥风血雨,两国政府围剿多年,损兵折将无数。在臭教官领军下,他们十个人花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铲除整座毒窟,而且是连根拔除,因为毒王被「终结」了。
那些爆炸声震耳欲聋,轰得她此刻还有些耳鸣。
这些毒虫全是有案在身的国际通缉要犯,是赏金猎人眼中的肥羊,她也很气他们害老布中风,既大唱复仇高调又不忘从中牟利,据说他们向白金汉宫开出一亿英磅的天价交换老布一条命,真可恶!要钱就不应该伤害人质呀!可恶!宰了他们是造福人类,这也是经由秘鲁与哥伦比亚双方政府授权,是合法行动。
可是,可是她实在无法适应杀人的滋味,结束别人的命让她很不好受……
她承认自己是妇人之仁,谁教她的血不够冷呢?艳迁怒瞪着某只冷血动物。
感受到后方灼灼的瞪眼,TC冷笑挖苦:「一次就怕了?」
艳这回无意被激,学他不冷不热一哼,拒答。
「都是废物,死不足惜。」冷血语毕。
都是废物?在他眼中与他共事三年的喜娜也是不需存在的废物吗?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喜娜有问题?」她忽然心生狐疑。
微诧之后,隐没在蒙蒙烟雾之后的冷唇赞许一笑:「可以这么说。」
「多早?」艳心中隐隐约约有个答案,可是她不愿相信有人可以这么玩弄自己性命,她不相信!按捺脾气等了三十秒,回答问题很讲究「心血来潮」的男人这回又不吭声了,艳从牙缝中咬出问题来:「那年她不小心跌下飞机,不是真的发病?」
冷笑一声,表示他谢绝任何形式的逼供,多少也有警告小姐适可而止的意味。
偏下脸,嘴唇才含住另一根烟,TC的脖子忽然被人往后一勒!
视线愕然上扬,恰好面对他渴望已久的红唇,心头猛然紧缩的一瞬,他就失去从容招架她的优势,只能呆呆任由他身后的女人气冲冲地探出脸,气冲冲地抽走他嘴上用来提神的香烟,眼对眼地将他逼得无路可逃。
心,彻底沉沦。
「是不是我说的那样?是不是?」
看着她咄咄逼人的脸,TC迷乱的脑海有一个温柔的声音轻轻笑起来……
「儿子,你听妈妈说,每个人都有一个为自己而生的人。你也有一个哦。」
「……大猫吗?我不觉得我应该高兴耶。」
「大猫常常拿巧克力棒给你吃,他听见你的话会哭哦…… 」又笑又咳。
「……我不喜欢吃巧克力。」
「大猫把你当弟弟在疼,他喜欢你呀,你晓得的对不对?所以你没告诉他,你
其实不喜欢吃巧克力。可是,大猫不是妈妈说的那个人……咳咳…… 」
「你今天有按时吃药吗?」检查药包。
「有。我舒服许多了,不用拍背了,谢谢你。妈妈无法向你保证为你而生的人,一定是男生或是女生,感情的事很难预料。」
「有些地方…… 我听不懂。」
「过来,过来妈妈这里。」心疼地将语带歉意的儿子抱个满怀。
「听不懂没关系,你不用觉得对不起妈妈呀,傻瓜,你才九岁,再早熟也有限,不可能事事明白的,你只要把妈妈现在说的话记住就好。你记在心里面,不要忘记了,好吗?」
「我永远不会忘记的。」
「你要记得,你是妈妈最心爱最心疼的宝贝,有一天,你也会拥有你的宝贝。」
「…… 男生不会生宝贝吧?」
「呵,不会,你不会生宝贝,但是你会遇见她。」将满脸疑惧的儿子拥紧,温柔的笑声掩盖不住,咳嗽声,声声不绝于耳。「当你碰见为你而来的那个人,你会想要常常看见她,会想要每天都抱一抱她、亲一亲她。」
「…… 和你现在做的一样吗?」
「相处方式会不一样。碰上她的时候,你会晓得该怎么做,别担心。」
「每、每个人一定都要有一个宝、宝贝吗?上、上帝规定的吗?」
「呵呵,你被妈妈的话吓坏了吗?傻儿子。没那么困难,看见她的时候,你的心会出现指示,到时候你只管照做就好。」
「我没时间照顾宝、宝贝,不、不要她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