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火觉得她的话不无道理,自己来到张家后,就不太出门,与以前走过大江南北相比,如今的生活确实有些窄,而现下外貌的问题也的确重要,所以他有点不情愿地喊住柳红袖。
等等。
柳红袖回眸带笑。「想通了?」
卷灵轴带着!
他郑重吩咐,这可是比他性命还重要的东西。
「有了上次的教训,你还希望我带着比你性命还宝贵的东西出门吗?放心吧!这东西放在这里四年了,也不见有人想偷,带出去,要是又一个闪失,可不确定再有上次那么幸运了。」她「体贴」提醒,卷灵轴在旁人眼中,不过是空白卷轴,何来稀奇。
提起上次清明,祝火就一肚子火。
若非不确定要等多久才能等到下一个怀有三颗朱砂痣的人现世,他根本不会救她,再者,当见她跌落崖底时的神情是那么害怕,竟深深撼动了他心弦,才会一回神时,早将更珍贵的卷灵轴丢置脑后,而抱着她回崖上。
要是早知这女子已能威胁自己,他情愿再等待也不愿救她了。
「如何?祝火,去是不去?」柳红袖灵动的一双眸,竟闪着浅浅的期盼。
去。
祝火不悦却无可奈何。
柳红袖笑了。
对张家的人,不论是谁,她总略有保留,唯独祝火是个能让她彻底敞开的伴,也别问她为什么,因为她就是有个感觉,祝火是唯一能令她安心的,虽然他是个魔。
过去是嫌祝火霸道,可是等他一拥有身体后,他们能再相处的时光又能有多少?所以才想多与他叙叙。
毕竟她是人,是有感情的,祝火就算是魔,她对他依然有份感情,似亲情、友情,又似一种依赖,还有一点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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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由踏出门开始,祝火一直嫌弃柳红袖看得上眼的男人,嫌到她又快反悔,想将他轰回去。
「那个呢?」从仔细挑选,到现在她是随手便指,根本没经过挑选了。
鼻子过大。
柳红袖脸色愈来愈不好看,她还真没碰过这么挑剔的「客人」。从头嫌到脚,从里说到外,统统没一样合他的脾胃。
「这个呢?」
这次,祝火连嫌弃也懒。
结束第五十次的询问,柳红袖刚巧也买完,一手抱着卷灵轴,一手抱着画纸,走入一条人烟稀少的小路。
「我说祝火啊,你对你的外表也未免太苛求了吧!上次你开了条件,我可是依样画葫芦地给你呈上了,岂料你又东嫌西挑,这样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完成你要的外貌?」在这条小路里「自言自语」,才不会有人注意。
我要的是外貌俊雅、眼神锐利、身肩颀阔,神态霸气中不失睿智,气势赫赫里又有优雅,这样的人会难找吗?
有这样子的人吗?柳红袖脸色一僵,在心底暗想。
「说实在,我画出来的人很符合你的条件,但为何你总是不满意呢?」现在可不是她在拖延了,根本是祝火太挑剔。
哼,你画的根本不合。
「这样说就不对了,好歹我也是个小有名气的画师,整个温州都知晓『春秋』的画,文雅中带着高贵之气,雅致中藏有清丽之美,你这么说,是看不起我了?」柳红袖能任由祝火数落自己,就是不能质疑她的绘图能力,因为这种怀疑就是不信任她,连带也伤及她爹亲给她的才能。
看不起她──若只是如此,这还算好,祝火压根是瞧不起她对长相的判断。
或许他真该带她出去见见世面,省得这笨丫头画坏自己的样子。
「罢了,反正我若在府上的话,你就自己出去晃晃,看到有满意的人,再……半夜偷偷绑他回来给我看看好了。」柳红袖轻叹,唯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了,否则总不能走遍大江南北找祝火要的样貌吧?
祝火不吭一声。
柳红袖也沉默了,面对如此刁难的祝火,她也无可奈何,反正客人最大,他想怎么样就随他。
然而就在走到离府不远处,一名男人竟突然由柳红袖身旁疾速走过,让她差点脚步不稳跌倒,机灵的她也随即发觉自己腰间好像少了东西。
「我的钱袋?小偷!祝火,他偷了我的钱袋。」
祝火凉凉开口,又没什么。
他的卷灵轴比较重要。
「那是我这个月的生活费啊。」柳红袖着急的大喊。「祝火!」
祝火不悦的说:站在这里别动,小心护着卷灵轴知不知道?
柳红袖猛点头,立即把左手的卷灵轴抱得更紧。
这会儿,祝火才追上去。要是让他逮到那偷儿,不把他大卸八块才怪!
待祝火离开后,没想到屋漏偏逢连夜雨,一名看起来颇猥琐的男人居然从另一个转角走出来。
「哟!瞧瞧我发现什么了,一个可爱的小姑娘,要不要陪陪我啊?」见到柳红袖可爱的模样,男人色心大起。
柳红袖皱眉的想:真是好事不来,坏事接二连三,是今日倒楣吗?
基于祝火的「谆谆教诲」,她下意识缩回左手,把右手上的纸直指那个不怀好意的男人。
「你再不走,等会儿换你倒楣。」
男人摸摸下巴,模样更显龌龊。「喔,是吗?我到要看看会怎么后悔法?」瞥见柳红袖非常保护左手上的卷轴,男人心念一动,上前欲抢。
柳红袖见状,连忙后退。「别过来……」
男人哪会理她,大手一抓,就握住了卷灵轴的另一头。「这么宝贝,我更想看看了。」
柳红袖心惊,马上丢了右手的纸,双手紧抓着卷灵轴,死都不放。
祝火交给她,要她好好保护的,她绝对不能让祝火失望!
死都不能!
「放手!放手!」祝火想了很久很久的身体,她绝不会让祝火空欢喜一场的,因为她……答应了祝火,答应要给他一副躯体。
男人见柳红袖那么拚命的模样,怎么也夺不走她手上的东西,气急之下,便由怀里掏出一把小刀。
「不放手,小心你这张脸就毁了。」
看着小刀逼近自己,柳红袖的手依然没有放开,不!她不能让祝火失望!
闭上了眼睛不去看破相后果,她仍旧选择保护祝火的东西。
说时迟,那时快,解决了那个偷儿的祝火恰恰赶回,也见到这一幕──男人的刀子仅离柳红袖的脸蛋一吋。
顿时怒火攻心的他,立即将那个男人打飞上墙壁,重重的撞击力道,只闻一声惨叫,男人便昏倒。
祝火大喊:红袖!
「祝火……」幸好,她不负使命。
你……在做什么?那刀子差点要毁了你知不知道?
祝火又气得大吼。
若是他再晚点回来,这丫头的脸就完蛋了。难道她不知道要先保护自己吗?
柳红袖眨眨眼,面露期待。「祝火,你在担心我吗?」她好似真的能感受到祝火的担忧。
听见这问题,祝火才意识到自己竟发怒了。担心她──这怎么可能,他是担心他的卷灵轴。
我是怕你毁了卷灵轴。
祝火吐出与心底感觉不同的答案。
柳红袖听了,眼神一黯。
是了,这样的回答才像是祝火会说的,果然是她想太多,祝火哪有可能会担心自己,祝火在意的永远都是卷灵轴。
唉!她在渴望什么呢?
渴望祝火也有感情吗?
太傻了。
柳红袖露出淡淡又带点落寞的笑容,没有邀功的意味。「没事的,你的卷灵轴没事,瞧!我保护得很好。」
望着那抹会勾动他心疼的笑,祝火也不知自己怎么了,他竟然在意她的生死胜过卷灵轴。
就和清明那次一样,他忘了卷灵轴,只想救她!
他究竟是怎么了?
「我们回去吧。下次,还是别带卷灵轴出门。」柳红袖苦涩地笑。
祝火无言,因为在他内心滋生的矛盾尚未厘清。他不解,向来对自己没有任何疑惑的自己,初次有了难以解释的困扰。
没一会儿,柳红袖停在张府前,又开口,「祝火,你有没有亲人?」
亲人……祝火拒绝回答这问题。
魔──是障、是气,至阴之处最容易酝生,哪里会有所谓的亲人之说。不如妖、鬼、怪有亲人有手足,魔自始至终都是孤独只影,摆荡在人世间,沉沦在地府中,仅能做的就是保护自身而已。
他一直都是孤独的。
「你不回答,是没有吗?那不就和我一样了?」柳红袖径自喃喃道。
一个无心之问,令双方都有些不好过。
柳红袖有过亲人,自然会感伤,但自己呢?
那一瞬间,祝火竟有种惋惜之感溢满心中,为何呢?
魔是不会有亲人,他不是早明白了,怎会让她轻轻一言就挑起前所未有的奇妙感觉?
走过不少岁月,穿梭在无情的世间里,他看得还不够多,明白得还不够透吗?
有形无体,游荡在人世,纵使身怀强大能力,也没人知晓他祝火的存在,所以他才希望拥有身体,然后,要灭世、要毁天,要天上人间都记得他这个魔的存在,曾经,他亦降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