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韩定以毕业前夕,童言真准备了一份小礼物要送给他;不为别的,就为她好歹也在吉他社里混了一年。他虽然没有亲自指导她,更也许不记得吉他社里有她这号人物,但他偶尔的点头问候,让她执着的想留给他一个毕业的纪念。
她相信毕业典礼那天一定有很多同学抢着要送花送礼物给他,她不想和别人挤成一堆,于是趁他考完期末考的这个下午,来到他教室旁的小花圃。
站在小花圃的榕树下,可以完全看见从楼梯上走下来的人。她侧身隐没在榕树后,打算等他穿过她眼前时,再开口喊住他。
上课铃声响起,她跷掉了体育课,早就和范明茜编好她月经来的理由,这样就可以明正言顺的在教室里休息。今天若没办法遇上他的人,以后恐怕再也没有机会了,那将会是她今生小小的遗憾。
整栋属于三年级的大楼,在学生都几乎定光时,终于在走廊里出现了他的身影,她才要跨出的脚步,因他身边紧跟着的翁晓欢而停下步伐。
相衬的高度,同属于贵族的气质,翁晓欢和韩定以站在一起就是眼光的焦点。两人来到小花圃前,并没有注意到椿树后的童言真。
童言真屏气凝神,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不是她想要偷听别人说话,而是形势上她没有走开的机会。
他对翁晓欢说了些什么,童言真听得并不真切,只见翁晓欢淡漠又冷静的摇头。后来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方型盒子,一手执起翁晓欢的手,一手将盒子放进她的手掌心中。
翁晓欢挣脱他的手掌,让方型盒子直接滑落在地。
转身,翁晓欢的长发飘散在点点阳光下,相对于韩定以黯淡的神伤,是这样的讽刺。
他喊她,她没停下脚步,回头时,大眼里的睥睨充满着不在乎,然后再转头,她不可一世的带着冷冷的风走过小花圃,穿越中堂,走进操场,终于离开他的视线。
童言真永远难以忘记,当韩定以眼底的热切碰上翁晓欢高傲的神情时,犹如被刺伤的小鹿,那样的忧郁悲伤。
韩定以握拳叹息,没有去捡拾那掉落在地上的盒子,直到看不见翁晓欢的身影,才慢慢踱开步伐。
童言真看着他的背影,走出大榕树,弯身捡起地上的盒子,静静的、远远的跟着他的脚步走。
那样一个杰出的男生,论长相,仪表堂堂;论人品,德智体群皆不凡,为什么翁晓欢不喜欢他?为什么翁晓欢要这样伤害他?
童言真眼角淌着泪水,为他感到不值与心痛。就算翁晓欢是天之骄女,就算她才华洋溢,也不需要刺伤一个大男孩的心。
童言真跟着他走出校园,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跟着他,也许希望他在最无助的时候,有个人能在他身边默默关心他。
走过一条又一条的街道,他漫无目地、没有方向,夕阳拉长他的身影,她踩着他的影子,一步一步,也没了方向。
直到夜幕将他和她的影子吞没,他在一座不知名的公园里,终于停了下来。
他这突然一停,她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
「为什么一直跟着我?」他转身和她面对面,没有生气,只是不解。
「我--」她有些慌张和不知所措。
「我记得妳是吉他社的。」他虽然记不得每个人名,但是睑孔至少还有印象。
「学长,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送你毕业礼物!」她急急澄清,从右边口袋里拿出自己准备的那份小礼物。
「妳跟着我走那么远的路,只是为了送我礼物?」他略微弯身,看着她胀红的脸色。
「还有这个!」她从左边口袋拿出他原先要送给翁晓欢的盒子,「你掉在地上的……」惊觉自己说错话,连忙噤声。惨了!这下他不就知道她看见他和翁晓欢的谈话?!
他看着她的窘态,没有出声。相信自己的脸色也好不到哪,有种出糗被抓到的难堪。
「学长,对不起。」她鞠了个大躬,「我不是故意要看着你们,我完全没有听见你们在说什么,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她急得快哭出来了。
「没关系。」她的眼泪让他随即镇定,拿过她右手的盒子。「就当我们交换礼物,这份妳就留下吧。」他微微浅笑,一如他过去的泱泱风范。
「呃?」她看着自己的礼物被他放进他的口袋里,只留下左手的方型盒子。
他抬头看着星光灿烂,刚刚的他才因为礼物被伤得体无完肤,现在面对同样的情意,他又怎能去伤害她爱慕自己的心?
「反正有人不稀罕它,如果妳不收下,我还是会把它扔到垃圾桶,妳就好心的把它留下。」
他没有责备她,反而替她找台阶下。
「我收下!我收下!」她将原先摊开的掌心收紧,紧紧握住小小的盒子。
「走这么久的路,累了吗?」他拉着她在休憩椅上坐下。
「不累!」跟他并肩坐在一起,一切好象在作梦,双脚的酸麻已经感觉不出疲累。
两人安静了好长一段时间,最后她忍下住的先开口:「学长,你还好吧?」
「很好,我没事。」
「学长,别难过,我为你加油!」
「谢谢。」她的语气有种同仇敌忾,让他顿时觉得生命并不孤单,还是有很多人关心他的。「妳敢逃课?」
「糟了!」她刷的站起来,「我竟然忘了我还要上课!」她怎么这么胡涂,要是让范明茜知道她做了何等疯狂的事,铁定被她念到耳朵长茧。
他闷闷的笑意,「再不回去,妳爸妈可能会去报警。」
「对……对……我得赶快回家去!」
他颀长的身躯也跟着站起来。「妳家住哪?」
「公馆。」她吶吶的喊着:「学长……」
「嗯?」
她脸颊泛红,有些不好意思。「这里究竟是哪里?」
他又笑了,她的所作所为令他满心折服,「我替妳叫车。」
「可是……」她连书包都在学校,她身上根本没有钱。
他贴心的从皮夹里拿出五百元,交到她手中。「快回去吧,免得妳爸妈担心。」
「我会还你的。」
他点点头,带她走出公园,替她拦了车,帮她记下车号。
「我希望你能永远幸福快乐。」她在上出租车前,鼓起勇气对他说。
「谢谢。」他给她一个很绅士的拥抱,「谢谢妳陪我走这一段路。」
将她送入车内,目送她离开,他才又继续漫无目地的路程。
这一夜,有个陌生的学妹,善解人意的陪他走一段长长的路;在他觉得最难过无法自己的时候,她的出现温暖了他冰冷的心。此刻他终于明白,固执的守候不但得不到相对应的爱意,还会被扭曲成黏皮糖的无赖;自以为是的坚持,换来的却是恶声恶语。他想通了,一切的追求就在今夜的零点零分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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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的拜会行程下来,第一次接触这么多的达官名人,童言真简直大开了眼界。某个执行长简单的三两句就让人打发了她和韩定以;某个政要热情的款待,言谈问暗示着出席的车马费:某个财团的大老板豪气万千的允诺,并多要了邀请函;某个全台知名的艺术家,孤傲得不屑一顾;某个总裁在商业利益交换下,当场预订了新车。
她总是静静的跟在韩定以身边,不管客户的态度如何,他总是充满业务式的寒喧问候、笑容满盈、不屈不挠。
十年的时间,她应该变得更加成熟,但是时间似乎没让她有多少改变,她心里对他的崇拜一如当年,甚至有增无减。从她再度与他遇见后,她才明白迷恋一个人,不会因为空间的转换而有所改变,她仍然会看着他看着他,嘴角便不自觉的傻笑。
今天是拜会行程的最后一个,对象是某工会的理事长,在政商间有呼风唤雨的本事。
江永定理事长微秃的额头、稳重的体型,做人玲珑八面,处事圆融,他让秘书泡了两杯咖啡,在办公室里招待韩定以和童言真。
三两句话江永定就拍胸脯保证,「韩经理,能出席贵公司的新车发表会,是我莫大的荣幸,况且当天有这么多的老朋友在场,正好可以联络联络感情。若你没来邀我,我还会想成是贵公司看不起我。」说完,自顾自的哈哈大笑,一双色迷迷的眼三不五时的往童言真身上飘。
为了和韩定以出门洽公,童言真换下营业处单调的制服,改穿剪裁合宜的套装。只不过在她怕冷的情况下,她还是以裤装为主。
「谢谢理事长的赏光,有理事长这样的大人物光临,相信发表会一定会更加成功圆满,到时还要麻烦理事长帮我们来个简短的致词。」韩定以恭维的话说完,童言真就很有默契的从公文包里拿出水蓝色为面、金色为字的邀请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