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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能心软,要练就冰一般的寒霜,恨是她唯一的生存力量,她必须杀了他。

  「丑婶儿,你一个人忙不过来,我来帮你。」木盆中多了一双男人的手。

  褚姁霓面无表情地丢给他皂块,「你的工作做完了?」

  对于何青,她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像是离巢的小狼认定头一个遇上的生物是亲娘,巴着就不放,造成它行动上的诸多不便。

  每回她只要稍微走近单破邪的房间,他就如同嗅觉灵敏的狗一般尾随而至,破坏她小小的监视行动,问东问西缠个没完,真当她是他娘。

  骂他,他反而乐不可支地跟得更紧。

  疏离他更是不可能,他根本不在乎她理不理会他,一个劲的热心为她张罗一切,害她有些许的愧疚感。

  他太憨直了,待人诚恳得过了头,迟早会吃大亏,她只能以冷漠让他了解世间的无情,凡事并非只有黑白两色而已,她便是其中的灰色。

  「哇,你在关心我耶,我好感动哦!」何青只差没跳起来欢呼。

  我是在讽刺你多事。「别太兴奋,地很滑容易摔破头。」尤其是你的笨脑袋。

  「我觉得好幸福,谁都不买帐的丑婶儿居然忧心我会跌倒呐!」他一副快哭的模样。

  他无药可救了,过分天真。「把水拧乾,不要把鼻涕黏在我的身上。」

  「人家才没有呢!我又没受风寒。」他抽抽鼻子,把鼻液吞下肚。

  「你没断奶吧?」个头高了她七寸还人家,没长毛的小蠢蛋。

  何青听不懂地拧着衣物,表情十分可笑的思考着,「什么意思?」

  「我不是你娘。」追着她可没奶喝。

  又在看她了。

  褚姁霓很清楚视线的主人是谁,除了他之外,没人有这等闲工夫看个丑妇洗衣服,那一锅特殊风味的汤没泻死他吗?还是不敢下箸?

  如果他能泻到虚脱而亡,她就用不着在两难中抉择,是天意如此,怨不得人,陈威是帮凶。

  怪的是,一个丑妇的背影岂会吸引了他?还是他发现了破绽,否则为何看个没完?

  她相信是後者,以她现在这般丑容是人见人怕,除了撵不走的小青子,大家是能避就避,不能避就装作没看见,不可能对个中年伙妇起了兴趣。

  「我认你当乾娘好了。」他以为她的原意是这样。

  她手滑了一下,整个人差点跌进木盆里,「你刚说什么?」

  「认你当乾娘呀!以後我会比你的亲生儿子更加孝顺你。」他早该想到这一点,真是笨死了。

  「你疯了。」褚姁霓找不出第二句话来。

  年纪与她相仿的年轻男子认她当娘,是她装扮得太逼真还是一身娘味,让他口出惊人之语?

  若她真点头才该死,十七岁的她是生不出一个十七岁大的儿子!然而她冰封的心湖因为他和另外那个人开始有了裂痕,这是不被允许的。

  因为有心。

  「我觉得他的建议不错,你早年丧夫寡居至今,虽有子但等于无子侍奉,而他早年丧母,孺慕之心必能尽孝,你何不成全他也成全自己?」陈威走过来插口道。

  多合适的一对母子,教人窝心。

  「右副将,麻烦把衣架架好。」他是哪儿有麻烦就往哪儿凑,烦人。

  嗄?她竟要堂堂的将领撑起衣架?「喔!好,要面光吗?」

  天呀!他在说什么鬼话,干么她一个口令他一个动作还不敢反抗,乖乖地扶着衣竿子帮她晾衣服,他一定病得不轻。

  她太有权威性,比将军还要有上位者的威严,一接触她严厉的眼神就不由自主的听从她的话。

  要不是晓得她的身世有多么悲惨,其当她是落难的千金小姐或是宫中的贵人呢!稍微一冷的口气就教人想遵从,服膺她所下的指令。

  「太高了,你当我有七尺身长吗?」晾那么高她怎么收?拿梯子吗?

  挑剔。「这样行了吧!」陈威调了调木栓降低高度。

  「等我脚断了再说,你想害我重洗呀!」三尺能晾哪件衣服,她倒要瞧瞧。

  是太低了点。陈威不好意思地调高一尺半。「四尺半可以吧?」

  「再高个半尺。」这些人真奇怪,没事尽围着她这丑妇绕,真有糖吃不成?

  她看人奇怪,人看她同样怪奇,都非寻常人。

  「乾娘,这件脏了要重泡水吗?」何青不管她同不同意,先叫了再说。

  褚姁霓差点朝他大骂,「我允许你叫我乾娘了吗?」

  「反正你一定不会点头,我娘也是这性子,拗得很。」他娘怕他被人取笑有个丑娘亲,所以从来不许他在人前唤她娘。

  「你说我拗?」她声音一冷地抛去致命的一视。

  何青根本无痛无痒地自说自话,「这件衣服我认识耶!是汪老爹的。」

  「你……我在和你说话,你没听见吗?」她气得想揪他耳朵。

  而她当真做了,此刻後悔不已。

  「我娘也常揪着我耳朵说我心不在焉,我好想我娘。」何青两眼蓄满动容的波光。

  「别看我,我不是你该死的娘。」喔!糟糕,她有了骂人的情绪。

  她该是平静无波,冷眼置身于红尘中,不涉入的旁观生老病死,怎能随意地被人牵动尘心?她打算报完仇就回师父身边,陪她暮鼓晨钟地度过晚年。

  然而笨得没主见的伙夫就教她失了冷静,日後的伪装还能继续下去吗?

  或许她该想个办法出营去,换上另一张脸再潜入,伺机而动杀了单骁光的儿子,说不定她还能赶上师父亲熬的腊八粥。

  「对呀!你是我活着的乾娘,我分得很清楚。」娘的恶疣没她大。

  也许她会是第一个被傻子逼得自杀的杀手。「右副将,你没穿过衣服吗?」

  「嗄?!」又关我什么事。

  「竿子是穿过两只衣袖,还是你习惯只穿一只胳膊?」这些男人全都该死。

  陈威看了一眼为之失笑,衣服少晾一边,袖子垂到地了。「我很少晾衣服。」

  「看得出来。」越帮越忙。

  她的世界只有仇恨,她的生命只有杀人,要她应付一些过分热心的男人是难上加难,让她几乎想放弃复仇。

  「你们都没事了吗?」得打发他们走,不然难保她不会杀无辜之人。

  「没事。」两人很有默契的开口。

  「小青子,锅子洗乾净了?」十几口大锅够他忙上大半天了。

  「江伯和顾大哥在清理,他们说湿衣服很重,要我这个有力气的人来抬。」所以他没事。

  不能感动,他们会软化你的心。「菜呢?你想晚上开不了桌?」

  「新来的小伙夫和徐哥在忙,一定赶得上你回去掌厨。」他当她怕士兵饿肚子。

  败给他了。「右副将不用操兵带兵,你那锅可毒死一池鱼的大杂烩没带给你杀身之祸?」

  陈威局促的笑笑。「他们的胃好像满不错,我丢的鸡骨头他们当肋骨啃。」

  「真好的运气,将军肯定感谢你把活老鼠混在汤里。」居然没毒死他,太遗憾了。

  「是呀!大海一口咬着鼠头大叫鸡冠怎么不见了,将军吃着老鼠尾还……啊!我干么说这些。」

  真糟糕,他把「罪行」全吐了出来,还好将军不在这里,要不他十颗脑袋都不够砍。

  褚姁霓耳尖的听见抽气声和低咒声。「因为官大无聊吧!」

  「是这样吗?」他有片刻的自省,然後……「差点忘了一件事,将军要见你。」

  「叫他去死吧!我在地府等他。」她把声音压得更粗更哑,像个……中年伙妇。

  「没想到小小的伙妇架子这么大,还要本将军去地府找你。」吓!她的脸真恐布。

  「将……将军,你来多……多久了……」陈威手脚发寒地颤着音问。

  「你给我一边晾着,待会咱们再来讨论那一锅『加料』的大杂烩。」难怪他碰都不碰地坚持吃饱了。

  「我死了。」陈威哭丧着脸走到旁边,正好瞧见扶着树干大吐特吐的王大海。

  看来,他会死得很惨。

  第四章

  「丑婶儿,咱们该来谈谈。」

  她一回头,单破邪大为吃惊地望着她,不是因为她面容的丑恶难看,而是那双令他印象深刻的水媚瞳色,正镶在她微布纹路的眼眶中。

  这是多么令人震撼的事实,锐利而有神的视线瞬间捕捉到他的愕然,是他的错认吧!

  她脸上那块突出的恶疣正发出嘲弄,她不是「她」,至少黑巾下的「她」末曾有凸起物,平整得长不出令人作呕的肉瘤。

  不过那双充满冷肃、防备的眼眸太神似了,浅淡的光芒在阳光下特别耀眼,仿佛诱人去探索丑容下的深沉灵魂,揭开内心不为人知的世界。

  她到底是谁?为何有和「她」一般的冷媚眼神?

  「将军是来看丑妇的疣肉吗?要不要割一块带回去做纪念?」

  她粗嘎的嗓音让单破邪大为清醒。

  不是「她」,「她」的声音虽然冰冷却异常甜浓。「咳!是我失礼了。」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却无从察觉怪异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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