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你好难……」她的停滞教他跌入不见底的深渊。「我一定会後悔。」
她口中的无奈教他重燃起希望,「我的命就握在你手中,只要你稍微使点劲。」
「你是我见过最疯狂的男人,居然拿命来赌父亲的荣誉。」真要开打他不一定会输,顶多两败俱伤。
他却选了最笨的方法来死谏,而她更不争气地信服了他,两个蠢人。
「不只是为了先父,还有你。」为她美丽的瞳眸着魔,不惜代价。
「我?!」
「我要救赎你心中的恨,它不该蒙上灰尘,明珠在椟终会发光。」经由他的手磨亮。
震撼不已的褚姁霓抽回剑。「你赢了,我给你一个月时间。」
血像涌泉般喷了出来,单破邪迅速地点住伤口四周大穴跌坐草地,防止因失血过多而亡,他还有事情末了。
「告诉我,红线是你的名字吗?」一个月内受两次伤,乔老肯定乐歪了。
「不是。」
「可否告知……」他还没说完她已先行回答。
「不,你自己去查。」
单破邪失望地压着伤处,「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丑婶儿。」
「所以你试探我?」她就知道他看穿了她的伪装。
他苦笑,「下错了棋,惊走了彩凤。」
「我只是只流离失所的孤雁,承不起凤的高贵。」看不下去的褚姁霓走近他的身侧一蹲。
碧血剑的锋利她最清楚,掌肉的单薄是受不住寒光沁骨的刺痛,两手流的血怕是和胸口的伤一样严重,他的蠢行教人心沉重。
「孤雁南飞只为寻伴,你找着心中的人吗?」多温柔的五指,她并非心冷之人。
她执起他的手上着药,直觉他意有所指。「等雁啄了猎人的眼再说,不然它连冬都过不了。」
「你把心锁得很紧,没人进得去吗?」他是雁还是猎人?
「等我清出心中的恨,否则容不下其他。」背负着血海深仇,她是没资格谈论未来的人。
「唉!你很固执,偶尔让人来关心你不为过。」心墙筑得高又厚,该如何攻破?
「把脑袋看顾好,等我月後来取。」她撕下他的衣摆成条状包扎他手上的伤口。
她没那么傻,牺牲自己的衣物去救仇人之子。
单破邪反手抓握她的柔荑,「你不和我一同努力,不怕我反悔?」
「要你的命并不难,我会随时在你四周监视着,反悔只会让你死得更快。」该死,她抽不回自己的手。
他不痛吗?
「我不叫你红线,因为我有信心能查出你的真实姓名。」到时会有一个他专属的小名。
「拭目以待,大话将军。」她也希望能还给爹娘公道,不致平白受死。
拭目?单破邪邪邪一笑。「我正好瞧瞧你的真实面……」说着手一提已掀开她的面巾,「天呀!你比我想像中还要美上数倍。」
她的美无从形容,让他目瞪口呆地怔了一会才有力气发出声音,呼吸几乎停滞。
瑶池仙子之姿,集天地万物之灵性,冰眸媚而艳,菱唇润如红玉,雪肤犹胜白梅三分,削颊甜似蜂儿蜜,玉鼻俏挺映红颜,好不醉人。
他沉溺了,久久回不了神,何时手中的玉人儿悄然缩回柔荑而不自知。
啪!
重重的一巴掌才唤回他的神智,但依恋已种下,她将是他唯一的爱恋。
「无耻,堂堂的威武大将军竟成了下流的登徒子。」褚姁霓急切地蒙上被他扯落的面巾。
他受蛊惑了,无法忘记她的美丽。「何必遮住你的绝色姿容,这里又没外人。」
「很不幸的,你便是其中之一。」不该滥施同情心,他活该受罪。
绝色容貌代表的不是一生顺畅,备受亲恩,而是颠沛茫然,招祸惹难。自古红颜命皆坎坷,能有几人未在急流中没项,回归平静呢?
祸水之名不就由此而来。
相信他的代价是红线女的失败,从未示人的真面目有了例外,她不晓得此举是对是错,信任他的程度越来越稀薄,是否在走向自我毁灭的悬崖边?
他的执着一揭坏了她对他的信服,褚家的冤真能藉他的手昭雪吗?
还是他只是在为他的父亲掩饰,拖延真相的杀伤力,以免毁了一个战功彪炳的知名将领,边城人民眼中崇拜的守城将军?
「我不喜欢你水媚眸中的疏离和防备,我不会伤害你。」他都用生命做了保证还不够?
「伤害往往是无形的,无心比刻意更伤人。」她已经伤痕累累,放不下保护自己的戒防。
一阵抽痛袭上单破邪的胸口,额头的冷汗已浸湿发,犹自逞能。「我心疼你。」
「不。」咬起下唇,她禁止受波动,尽管心口一酸。「红线女不需要仇人之子的怜悯。」
「是怜惜,一字之差心意天南地北,我想我是爱上你了。」他想要天天看到她,相伴一生。
爱,多空泛。「人人都爱肤浅的表面,看来将军也是红尘中人。」
褚姁霓轻轻发出笑声,可是听来却令人觉得心酸,笑中含着近百人的血泪,她用凄冷的笑声来取代哭不出的眼泪,满是悲痛地比哭泣更让人不舍。
红线之女,线牵幽冥河两端,一是生、一是死,奈何桥上分阴阳。
「别再笑了,你真以为我是现在才为你动心吗?」这些年她到底是怎么亏待自己的?
她不能心动。褚姁霓低头一视滴着血的剑锋,「一个月,别让我瞧不起单氏一族。」
说完,纵身一跃,兀自离去。
「你在逃避自己的情感还是逃避心魔?」他朝着湖面飘跃的人影一喊。
远远传来淡淡的回音,「远离你——」
杨柳湖上泛起一圈圈涟漪,孤寂的晕开无数的圆,秋风萧飒。
一山绿意,水色轻漾,置身于天地间的单破邪有一丝落寞,刺眼的红染深了一件罩袍,心口的痛犹胜于冷冷的一剑。
「将军,你怎么又受伤了?」乔老肯定会抱怨个没完,怪他找麻烦。
「右副将,如果你是来补一脚最好动作快些,不然过来扶我。」他到底看了多久?
陈威暗忖,向天借胆也不敢呀!即使脚丫子发痒。「看来她是来过了。」
「她?!」
「马婆婆。」将军命真大,三番两次都能死里逃生。
「马婆婆?!」
「咳!将军是伤了脑子吗?干么重复我的话。」是将军暗示他要注意生面孔,不分性别及老少。
单破邪在他的撑扶下才有力量站直,「马婆婆又是何人?」
「她是这几天在营外摆摊的老婆婆,那份清冷的性子和丑婶儿如出一辙。」他怀疑根本是同一人。
今早他试图去跟踪马婆婆,可是仅仅一转弯,人不见了不奇怪,至少热汤的香气应在,不应该人连同摊子在一瞬间完全消失,无半点蛛丝马迹可循。
她太诡异了,武功高得出奇,所以他急忙策马奔向杨柳湖,却只见她纵身而去的背影,实在教人扼腕。
好歹让他见识见识红线女的传奇是否属实。
「原来她在。」单破邪会意地一笑,随即痛得两眉下垂。
自作孽,不可活,没事拿命开玩笑。
「将军是她所伤?」咦?怎么两手都挂彩,该不会是不规矩吧!
「不。」单破邪懒得解释,省得浪费一番口舌。
「不?」伤得这么重是有帮手?
「扶我上马。」他想他撑不了多久。
「是。」
一上了马,两人快马加鞭的回到营区,单破邪一身的血渍引起诸多猜测,军心惶惶地忧虑有外敌进犯,个个表情戒备地握紧兵刃准备上阵杀敌。
脸色有些泛白的单破邪强撑着虚弱的身子,故作没事地说是射了雁,溅到血,要众将士勿多想,脚步稳定的走过教练场以安军心。
但是一进入寝居,人未靠近内室就向下一倾,陈威及时扶住他,焦灼地送他上床并请来乔逐,威武大将军出水痘的流言足足传了三天。
没人得知真或假,也许去问问卖汤圆的马婆婆吧!
她会回说:「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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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婆婆!来碗暖心窝的红线汤圆。」
爽朗低沉的笑声传来,正在盛汤的褚姁霓真想一瓢子往他脸上泼去,好毁去那张令人心慌不已的俊颜。
「将军的水痘好得真神奇,老婆子当要举城哀丧,户户吊白幡了。」是她泄了底?
仔细一想,右副将陈威的嫌疑最大,是他在闲聊中透露了将军去向。
嗯,不错,一个卑鄙的陷阱。
「感谢冰婆婆的温柔关心,人如汤圆细滑可口。」单破邪有意无意的逗弄。
烦。「老婆子夫家姓马不姓冰,将军贵人多忘事。」
给他的汤圆中除了汤圆还是汤圆,平凡得就像……汤圆,未加任何佐料和姜糖。
「是吗?冰婆婆的夫家与将军我是本家吧!单婆婆更合适于五十年後的你。」一群儿孙绕膝。
褚姁霓木板子一拍,炒熟的花生顿时成粉末,看得四周的士兵大为惊叹,瞠目结舌地暗赞好手艺,只有单破邪看出她眼底细腻的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