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的确不是传说。」古蔫儿微微苦笑,来到他面前。「你现在知道了,我跟姊姊都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什么山野精灵。我们古家是世袭的巫觋,从前秦至今已有数百年的历史。」
「巫觋?」
「是,巫觋。」古蔫儿仰头望著天,低沉地说著:「很多人不懂……连我也不懂,我们到底是顺天?还是逆天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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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来京城做什么,不过我可以直接告诉你,你不会成功,如果你坚持要做你想做的事,下场就是死。」
「我不怕死,如果怕死,我根本不会来。」
「是,我相信你不伯死,但是你的死将没有任何意义。你不能改变什么,甚至不会有人知道你的死亡,如果那样的死是你想要的,那你尽管去试试看。」
卓十三无言地望著古蔫儿,从她那毫无表情的脸上看出真相。她说的都是真的,没有夸张、也没有恐吓,她只是在陈述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
「我不明白……」他苦笑。「这天下如此的乱,百姓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如果真的有天、真的有神,那么为何这一切还在继续?每天都有无辜的人们丧命,但那些只知道吃百姓血肉的高官贵爵却还是稳坐高位,这究竟是什么天理?什么天道?」
「你不用问我,我也不知道。」
「你可以预见未来!」
「那并不表示我知道上苍的旨意。」
「那么你的预见跟没有预见又有什么差别?」
古蔫儿笑了,她笑意倦倦地摇摇头。
「又有谁告诉你这其间有差别呢?我可以看到你的死亡、可以看到任何人的死亡。天下的人事物在我眼中看来都只不过是一条河流中的一滴水,他们不断流逝,从来无法停止,活的总是要死,无论多高贵、多贫贱,都一样是一滴不断流逝的水。」
卓十三有些惊愕。这些话比传说、神话都还要匪夷所思!如果一个人所看到的,都是不断的死亡跟苍老,这样的人生到底还有什么意思?
他打心里同情起古蔫儿,难为了她如此年轻却有如此奇特的命运。
「我告诉你这些并非毫无私心,如果你进宫行刺下场总之是死,既然都要死了,何不在临死之前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古家大难将至,这是个我无法逃避的劫数……」她深深叹息著,瞧著已经趴在石桌上无聊得睡著的古衔玉。「一旦我走了,古家再也没人能帮衔玉,我希望你能留下帮我照顾她。」
「什么劫数?你为何要走?」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你能不能帮?愿不愿意帮?」
「这……」卓十三望著古衔玉天真得像是孩子似的睡脸,脸上的表情不由得温柔起来。「就算你下说,只要我能力所及之处,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理……衔玉是我的救命恩人。」
古蔫儿微笑著点点头。
「听到你这么说我就放心多了。我姊姊才是天命所在,我只不过是她醒来之前的一个小小替身罢了。」
「什么?!」卓十三被这一席话给弄得迷迷糊糊,全然听不懂她究竟在说什么。
「你现在也许不懂,但是很快的你就会懂了……到时候,你是能助她一臂之力还是成为她的阻碍,我也没有把握。」
「二小姐——」
「二小姐!二小姐!」
正当他想问个清楚之际,外头却传来丫鬟惊恐的呼叫声。没多久,丫头小月已经急急忙忙冲了进来,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地嚷著:
「不得了!二小姐,外头来了好多官兵,老爷挡都挡不住他们!他们说要来带你走!」
卓十三跳了起来,但古蔫儿却只是惨然一笑。
「不必惊慌,该来的总是要来,我说过,这场劫数我是躲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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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
她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发现自己处在一片漆黑之中。那种黑,是完全没有光亮的黑,完全看不到四周的景象,伸出手也见不到自己的手指:那种黑,是打从地底深处涌现的、是亘古以来存在的绝对黑暗。
奇异的是她一点也不害怕,这种黑暗她已经习惯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总是会在莫名其妙间见到这种黑暗,她以为这是惯常的存在,甚至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存在。
黑暗中有个声音对她说话,每次说的话都差不多,只不过以前那声音只会在黑暗中出现,但最近那声音却经常出现,有时候大白天的也会在她耳边响起,叫她去做一些她并不了解的事情。
「你该醒来了……」
「我醒了啊!」她莫名其妙地回答。
「你该真正的醒来了……」
「可是我已经醒了啊!」她再度强调。
「黑阎者,恶之深也,上至於天,下至於地,无所不能,唯吾主以令之……奥义辗转得避之轮回,非法之所能止,非力之所能动。唯以命取,得之能换……天地之大,为黑阎者独尊,天不能盖、地不能没,唯天地诸神皆绝,则黑阎不复存……」
这些话,她听过好多次,可是她听不懂,感觉好似唱歌,但那音调又没有半点音律蕴含其中,这些话到底代表什么意思?为什么老是跟她说这些话啊?
「你说什么我都听不懂的!」古衔玉叹口气,觉得很是厌烦。「而且你说了很多很多很多次啦!衔玉不爱听……」
「醒来……」
「你好烦啊!」
古衔玉忍不住仰天大叫,可是哪边是天?哪边是地?她真的站著吗?她又站在什么地方呢?
「黑阎之女,你的期限将至……醒来!醒来吧……」
「黑阎之女」这四个字不知怎么地,像是一把利刃穿透了她向来混沌的脑袋。她惊跳起来,惶恐地四下张望,像是想躲避自己最害怕的敌人,却又对敌人踪迹毫无所知!
她惶惶然,不明所以地尖叫起来——
「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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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的人全让那凄厉的尖叫声给吓坏了!
趴在石桌上睡著的古衔玉蓦然一跃而起,挡在皇家侍卫之前厉声尖叫道:「走开!」
「姊姊?!」古蔫儿也楞了一下,她连忙拉住古衔玉的衣袖。「姊姊?你怎么了?」
一瞬间,她看到古衔玉眼中冷冽精芒一闪,那表情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她大喜过望。
「姊姊?你醒了?!」
古衔玉喘息著,慌张地四下张望,只不过一瞬间,那光采消失了,她又恢复成原来混沌痴傻的小丫头——
「什……什么?」
古蔫儿失望之色溢於言表。「姊姊,你作恶梦了。」
「是吗?」古衔玉抓抓自己的脑袋,一脸的茫然。「好像是的样子,可是我又想不起来我梦著什么了,只是我很生气很生气,想必梦里又是爹爹不许我吃些什么、做些什么啦!」
「是,想必是的。」古蔫儿微微一笑,温柔地将她推向卓十三的身旁。「姊姊,你跟卓大先进去好不好?我跟这些军爷去个地方,几天之後才回来。」
「什么?妹妹要去哪?我也要去!」
「不,那地方你不能去的。」
「为什么、为什么?!」古衔玉懊丧地大叫。「为什么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总不许衔玉去?」
「衔玉,那不是好玩的地方。」卓十三阴沉著脸,握住古衔玉的肩膀。「这些人要带蔫儿进宫。」
「进宫啊?皇帝住的地方?」
「大胆!」为首的白衣将军怒道:「放肆的丫头,岂可直呼『皇帝』二字?要称呼『皇上陛下』!」
「你自己还不是说『皇帝』?」
「放肆!」
「高将军息怒,家姊自幼资质驽钝,与常人不同,家姊虽然口无遮拦,但她并无恶意,将军请勿介怀。」
这位将军名叫高泪,是环贵妃的哥哥,封为京城「矫骑营护国将军」,同时兼「御前一品带刀护卫长」。他向来喜穿白色皑甲,於是又有人称他为「白衣将军」或者「白面将军」。
高泪一表人才,英俊挺拔,跟娇美的环贵妃面貌有几分神似,气宇轩昂,十分俊美。他虽然受封的官阶颇高,但却从没有立下真正的战功,正因如此,朝中许多人瞧不起他,认为他只不过是个仰仗环贵妃受宠因而加官晋爵、相貌俊美的草包罢了;至於他是否武艺惊人,则一点也不重要。
此时的高泪望著眼前的女子,表情不由得柔和下来。她是如此的美丽动人,那不食人间烟火的美跟环贵妃是不同的,或者该说跟世间上任何一个女子都不同!他从第一眼见到她便深受吸引,如何还能硬起心肠摆出将军的架子?
「无须多说了,相者,请您跟本将进宫吧。」
「慢著!相者方才已经说过,她不想进宫,将军何必强人所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