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不应该了。”他同意。
“这群大人真该改掉把自己儿女当成财产的习惯!”
“可不是吗?”
“为什么我觉得你很自得其乐的样子?”她狐疑地盯视他。
“我是笑中带泪。”
她又瞪了他好一会儿。
“怎么了,亲爱的,你的表情会让我以为,婚礼未如期举行令你非常失望。”
“别开玩笑了。”她连想都不用想。
“那不就得了,从现在开始,一点问题都不会有。”他的嘴角含笑。
“可是问题不会这样就自动消失,我们得想出一些反制的方法,否则等我们回去之后,他们还是会逼我们结婚!”她烦躁地开始踱来踱去。
“我们已经以实际行动表达抗议,那些父母为了自己的颜面著想,应该不会再出这种馊主意了。”他站起来伸个懒腰。“来吧,你是这里的地头蛇,带我四处逛逛吧!”
他怎么能浑然无事的模样,一点都不担心?井长洁不懂。明明一堆问题就摆在眼前……
可是,真要让她举出是哪些问题,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总觉得,就这样从婚礼上逃跑,绝不可能解决任何事。
难道是她想太多了?难道真如他所说,等他们回美国去,一切问题会自然迎刃而解?
“我向来是我们两个人当中,最不深思熟虑的那一个才对,为什么现在反过来了?”她欲哭无泪。
“把一切交给我吧!我会打点得好好的。”海尔含笑将她拥进怀里。
“真的吗?”井长洁半信半疑。
“当然。”那口牙齿太白了。
于是,井长洁的每一根神经都告诉她,这男人才是最不可信任的一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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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海尔这样的“老外”而言,位于长春路和吉林路交叉口的“阿美热炒”,无疑是一种新鲜的体验,它比一般的夜市和路边摊干净,却又保留平民饮食的特色。跑堂热络地穿梭在顾客之间,送上一盘又一盘喷香热辣的快炒小菜,十足十的本土气息。
海尔并不是真的娇贵到从没跑过麦当劳、啃三元美金的汉堡──只是,这样的异国平民风依然让他新奇不已。他甚至穿著T恤和牛仔裤呢!在以往,这种衣著只是家里休闲时穿用,一旦外出,POLO休闲衫已经是他的最底限。她常笑他活得比威廉王子还辛苦。
“那是什么?红红绿绿白白的,颜色好漂亮。”他连忙指著从他们桌旁经过的一道菜肴。
“炒花枝,红的是辣椒、绿的是芹菜、白的是某种鱿鱼。”她闷闷地喝口生啤酒。
“快快乐乐也是玩,愁眉苦脸也是捱,你选择用愁眉苦脸的方式过完我们难得的假期吗?”他轻哄她。“这是我们两个首次出国度假。”
“对你是出国,对我却是回国呢!”她扮个鬼脸。“好吧,我陪你‘邦妮和克莱德’”一下,一起我俩没有明天好了。”
他笑了,探身揉揉她的头发。
一名服务生端著一道铁板烧肉从他们身旁经过,辣椒触在热烫的铁板上,煎出刺激的香味。
“咳咳咳咳──”她咳得眼泪都掉出来。
海尔想起她不善吃辣,后方那桌的阵阵辣风想必呛坏了她。
“我们换个位子吧!门口的桌位比较通风。”他举手挥来服务生。
她顺著门口的方向望过去。
“天哪!不要动!”火速把他的手扳下来。
“怎么了?”
她拿起菜单遮住自己的脸。“我看到我的前男友了。”
嗯?海尔挑了挑眉,这个有趣。
“哪一桌?”
“大门右方,有三男两女的那一桌。穿浅蓝色衬衫的那一个。”趁那边厢不注意,她大致观察了一下。“嗯,除了他,同桌没有我认识的朋友。”
海尔依言寻望,看中了她描述的男人。
“普通。尚可。”他夹一筷炒面入口。
他古里古怪的语气让井长洁不禁好笑。“他高中看起来更吊儿郎当,可是看在小女生眼里,这个叫做‘帅又有型’。”
“敢情在下就是不够吊儿郎当,高中时才会被井小姐讨厌个半死?”海尔不禁有些不是滋味。
她著实惊讶了好一会儿。
“海尔,你现在要跟我翻高中时期的爱情帐?”她可没去咬他和夏琳小姐的那一段,以及其他无数露水姻缘。
海尔收到危险讯号,安分地改变话题。“你又对那个可怜的男人做了什么事,现在避他唯恐不及?”
“你这人真的有毛病,每次都假定是我这方有问题。”她放下菜单,给一个大白眼。“人家什么都没做,只是觉得和前男友碰面有点尴尬,这样可不可以?”
“你们俩当初为何会分手?”
有人很喜欢追根究柢,井长洁过度甜蜜地一笑。
“他爱吹嘘。”
“吹嘘什么?”
她投过来的一个卫生眼马上让海尔了解。
“啊。”他怡然拿起啤酒杯。
“尤其井家在台湾还有点名气,他则来自普通小家庭,你可以想见这样的女朋友让他在朋友之间有多么神气。”她从来不觉得自己的家世有什么值得骄傲的,所以更讨厌有人拿这种事来夸口。
“虚荣是我最喜欢的原罪。”他喃喃。
“你们男人对于这方面的幼稚永远让人不解。”
“所以这是男性普遍具备的心理缺陷?”他扬了扬眉。
“起码女人不会把这种事拿出来夸耀。”
“听您忿忿难平的言下之意,我可以假定……”他露出深思的表情。“金发男人终究不是‘最’中看不中用的那一型吗?”
一颗花枝丸飞过来!
海尔大笑,连忙躲过。
井长洁好气又好笑。她现下别扭得要命,他倒是自得其乐得很,明显比待在美国时放松一百倍。
他又看了门口那一桌几眼,突然端起生啤酒站起来。
“走吧!”
“你要去哪里?”她警觉地问。
“去向你的前男友打个招呼。”他拉起她。
“你!我……我才不……喂,放开我……要去你自己去……喂!”可怜的一六○永远不敌一八七的蛮力。
她被他“簇拥”──实则绑架──在怀中,一路直击前男友的桌位。
“嗨。”海尔友善地站在她前男友后头招呼。
满桌的人同时抬头。
“噗──”前男友一看是她,满口啤酒登时喷出来。“小……小洁,好久不见,你……你不是到美国去念书了?”
在众人面前演戏向来是井长洁的拿手天分,她转瞬间便恢复落落大方、仪态万千的风采。
“现在是暑假期问,我回来台湾度假。”
“你变漂亮了。”前男友笑得有点尴尬。
“谢谢。”她把垂在胸前的长发往后拨。
“这位是?”其他人注意到她身旁的俊美男人。
海尔听不懂中文,但是从每个人的反应感觉得出自己已经被带入谈话。
“海尔.麦克罗德,洁依的现任男友。”海尔主动和每个人握手。“方才洁依说她看见老朋友,所以我们过来打声招呼。”
“你们真客气,哈哈──哈哈。”前男友除了干笑,还是干笑。“你们要不要一起坐下来吃饭?”
她搭腔。“不用了,我们……”
海尔截断,大方地拉著她坐下来。“既然如此,我们就叨扰了。”
她不依从的话,很有可能在大家面前跌个狗吃屎,井长洁只好盈盈屈身就坐,在桌底下踹这金发洋鬼子一记。
“海尔.麦克罗德,这个名字好熟……我好像在哪里听过……”同桌有一位在外商银行工作的朋友搔搔头。
“在美国,名叫海尔和麦克罗德的人很多,应该只是同名同姓而已。”他瞄她一眼,蓝眸中写满戏谑,他们同时想起她方才关于吹嘘的反应。
“没错,海尔只是个无名小卒,在我们朋友圈还有个外号叫‘谦虚的小麦’。”井长洁假笑一下。
虽然没有人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但语态间的亲匿是无庸置疑的,前男友浑身跟长了虫一样,比她更不自在。
看他一脸痛苦,井长洁觉得平衡了一些。
“小洁,你们交往很久了吗?有没有结婚的打算?”前男友没话找话说。
“我才二十四岁,现在结婚太早了吧!”她敬谢不敏。
“不早啰!”同桌的朋友拍拍前男友的肩膀笑道:“阿志已经结婚了。”
她惊呆了。
啊?啊?啊……啊──心里连续狂叫数声。
“啊?”出口来,只是一句几乎断气的轻鸣。
“我去年结婚的,当时你不在国内,所以没放帖子给你。”前男友腼腆地抓抓头发。“小孩两个月后就出生了。”
“啊?”她的喉咙仿佛被人焰住。
“请问一下,您今年贵庚?”海尔感兴趣地问。
“我大洁依一岁。”前男友不好意思地搔搔脑袋。“现在人都流行晚婚,可是早一点结也不错。我遇到对的女人,就赶快订下来了。”
她呆呆望著一脸笑意的前男友。他跟海尔同年,居然已经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