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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证明,她高兴得太早。

  “亏我开学第一堂课还故意做一些宝里宝气的事,想让每个人觉得我很好欺负,为什么就没有人要来欺负我呢?”老橡树上有两条嫩腿儿晃来晃去。

  记得级任老师是这样向全班同学介绍她的──

  “各位同学,我们班上今天多了一位来自台湾的新学生,洁依.井。洁依因为一些私人因素,晚一个星期报到,希望大家能够好好照顾她。”然后转向仍然站在门口的她。

  “洁依,请你上来自我介绍一下。”

  上战场的时间到了!她努力拉长自己一四○出头的小个子,踏著行军步上讲台,立正,向左转,九十度大鞠躬,稍息。

  “老师好!各位同学好!”

  教室的角落传来几声窃笑。她偷偷观察笑的人是哪几个。

  “我的名字叫洁依,我今年十五岁,我来自台湾,请大家多多指教!”她精神抖擞,声若洪钟。

  窃笑声更明显了。嗯,右边那个黑头发的,还有左边一个褐发长雀斑的男孩。

  “乔,汤姆!”史密斯女士不悦地斥唤。

  两个被点名的男孩立刻咳嗽几声,然后那个长雀斑的明显忍著笑,站起来回话。

  “亲爱的洁依,这里不是女童军营,你不需要这么有礼,用正常的语气说话就好。”

  “是。”她行个举手礼,幼娃娃一般的模样更让人忍俊不禁。

  “老师,她真的和我们同龄吗?”有一位漂亮的金发女同学皱著眉问。

  这个女生,我应该会讨厌她。井长洁在心里做个记号。

  “洁依今年十五岁,和大家一样都是九年级的学生。”老师给了一个肯定的答覆。

  掉下来的下巴捡不完。她满足地开始验收成果。

  后来分配位子时,老师看她人矮腿短,调了个第一排正中央的位子给她,她乖巧地回位子上坐下。

  不愧是贵族学校,连课桌椅都是由黑檀木和小牛皮制成。井长洁装出一脸敬畏,东摸摸西碰碰,然后跳到稍嫌太高的椅子上坐定。

  “哎哟!”扑通滑下来。

  “噗哧!哇哈哈哈哈哈哈──”全班哄堂大笑。

  她脸红耳赤地站起来。“这个椅垫做得太高了,表面又圆圆凸凸的……”

  老师努力忍著笑,“你需要换小一号的课桌椅吗?”

  “不用了,我现在会小心一点。”她一脸羞愧地回到椅子上坐下,把书包里的课本拿出来。

  能插科打诨兼说服别人她蠢蠢的很好欺负的各种方法她都做了,结果呢?没、事!

  没有人欺负她,没有人排挤她,没有人威胁或恐吓她,全班十五个人虽然不见得人人都很好相处,但是这些天之骄子骄女大多是典型的独善其身派,各自做自己的事,没人肯花时间去设计新同学!

  抗议、抗议、抗议!新生是应该被欺负的嘛!全世界国高中都承袭多年的优良传统,欧莱尔的人竟然加以忽略!这可是她的“权益”呢!

  如果勉强说有个讨人厌一点的同班同学,大概就是当初那个被她做记号的金发姑娘珍妮佛了。

  据说珍妮佛来自东部某个古老的家族,她的祖先当年搭乘那艘只要是有钱人都号称自己祖先坐过的“五月花号”来美国,由此可知,五月花号一定跟诺亚方舟有得拚──珍妮佛平时还有两个死党,三个人都习惯用鼻子看人。话虽如此,只要别人不主动招惹她们,她们也不会故意去搭理别人,害井长洁连个陷害她们的机会都没有。

  “难道人长得娇小可爱就有这种‘坏处’?”真是令人挫折啊!

  最后她对这班兄友弟恭的好同学是彻底失望了,把焦点转移到整个校园去。起码她总能期待史密斯老师讲的那种“小团体”出来兴风作浪吧?

  结果,还是没事──这回是因为名校名作风,铁腕政策一路施行到底。

  在欧莱尔,不管你是欧洲贵族或是名流子弟,该吃饭的时候吃饭,该念书的时候念书,该整理的宿舍杂务绝对不准假手旁人,就连领一份笔记都要乖乖自己排队,别想叫旁边的同学帮你拿。尤其九年级的学生,校方为了奠定良好的基础,更为他们安排了比其他年纪更严格的生活日程表,作业多得以吨来计算,害她连跑到其他年级的面前兴风作浪的时间都没有。

  倘若那些有钱父母就是想送儿女到监狱般的地方学习团体生活,他们绝对找对了学校。

  “闷!闷!闷!”她一定要找点乐子来玩,不然接下来的四年怎么过?

  “啊、啊!”差点跌下树去,她连忙扶稳了橡木干,悠哉地望著远方的地平线。

  十月是欧莱尔校园最美丽的时节,午后的微风适人而舒畅,这棵老橡树位于校园后方,她的左边是设备齐全的体育馆和室内游泳池,再过去有九座网球场。右前方是学生宿舍,旁边则是图书馆和校舍。

  学校占地超过三百亩,周围被一片乡村景色所环绕,林木随著春夏秋冬四个季节变换颜色。仲秋时,校园里处处是金灿绯红的枫本,枫叶落了一地,将数条林间便道渲染成黄金之路。

  不过,对于一个十五岁的小鬼头,这样清灵的景色除了闷还是闷。

  寄宿生活简直跟坐牢没两样,每天六点半起床,七点吃早餐,吃完早餐上课,下午三点半下课,接著就是课外活动,晚餐,晚自习,十点半熄灯。噢……她都快以为自己在服刑了。

  她唯一庆幸的是,她现在与老头子和他的新婚妻子隔了大半片海洋。妈咪去世才半年不到,他竟然就把情妇给迎进门了,不可原谅!

  “不可否认,白种人确实是一支此较优异的民族。”

  耶?井长洁往树下探去。

  一座花园棚架挡住她的视线,她只能隐约看到几颗脑袋在枝影花叶间晃动。

  哪个家伙不怕死,竟然在她心情最差的时候送上门来?

  “海尔,这种话千万别让校长听见,否则你下个月就别想在州际杯高中网球赛现身了。”

  那个叫海尔的家伙轻嗤一声。

  “这是事实,不是吗?看看当今的国际现势,这是一个西方人居于领导地位的事实,不容你否认,罗杰。”

  “西方人可不全都是白种人。”他的朋友反驳。

  “但是在西方世界里,白种人也一直居于领导优势。”另一个娇甜的女生接腔。

  这娘们一听就是想讨好那位海尔大兄。

  “我不知道你们两个人竟然是纳粹主义者!”罗杰失笑道。

  “不是纳粹,是实际。我不会支持种族清除运动,也不会在半夜套个白布罩跑到黑人社区丢汽油弹,我尊重每个人的生存权利──只是,白人占有种族地位的优势是不争的事实,我不懂为什么一堆人不敢把这些话说出来,仿佛一形诸于口,头上就扣了一个种族主义者的大帽子。拜托,我只是在陈述一项国际事实。”比起同伴的男井音,海尔的声线低沉几度。

  “好吧,随你怎么说,随你怎么说。”罗杰轻笑道。

  那个叫海尔的家伙继续发表议论。

  “就拿本校的申请条件来说,‘’向来以学生的经济能力和个人条件来核发入学资格,结果,只因为某个督学指责我们学校有色学生过少,导致今年起学校放宽其他族裔的申请资格,这种蓄意的做法才叫做种族意识吧?”

  叮叮,咚咚──几颗大大小小的橡实继续落下来,颗颗坚实似铁,砸得痛死人。

  “噢!该死!什么鬼东西掉下来?”

  “痛死人了!”树底下的三个人抱头鼠窜。

  三个人纷纷跑出棚架外,查看到底是什么东西从天空中掉下来。

  密密麻麻的枝干只看望一片绿,啥也瞧不清。忽而间,衣服和树皮摩擦的声音传出来,接著,一个娇俏玲珑的小娃儿蹦到大家伙眼前。

  “这些橡实是你丢的吗?你知不知道这种硬籽砸在别人的身上很痛。”那个女生率先开骂。

  啊,井长洁认识这位金发美少女。她是珍妮佛的姊姊,长他们一届,而且是小提琴竞赛的常胜军。

  “学姊,对不起。”小不隆咚的矮个儿深深鞠了个躬。“我刚刚想爬下树,可能是不小心碰落了几颗果实,请学姊原谅我。”

  一位褐发褐眼的高大男孩走上来打圆场。

  “好了,夏琳,她也不是故意的。”

  这是“罗杰”的声音。他长得并不算特别英俊,却有一股友善的亲和力。

  而落在众人身后,正挑著眉的金发男生,想必就是海尔大兄了!

  好吧,如果单单从外表来看,海尔桑很有睥睨群伦的条件──他的金发灿烂生辉,蔚蓝的眼眸仿佛深不见底,挺俊的鼻梁与微薄的嘴唇,让他的容貌极富贵族气息。

  他和罗杰一般高,可是罗杰是属于粗壮的体格,海尔就修长优雅多了,别有一种矜贵的气质。

  他倨傲的神情让井长洁心里暗暗不爽。

  所有欧莱尔的学生对这三张脸孔都不陌生,夏琳的照片向来高挂在音乐名人榜上,罗杰的脸习惯出现在美式足球的英雄榜,海尔大兄则是网球第一种子的常胜军,任何人只要走过行政大楼几趟,要不看到这三种布告栏都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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