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缠绕在我指上的红线解下还你,从今而后,你不欠我,我不欠你。
那张照片是他们小时候手绑着红线,累躺在游戏房里熟睡时拍的,是她的宝贝。
以前她总是开玩笑的对他说,那是他们将来共度一生的证物,如果他哪天对她始乱终弃的话,她就要用它来逼他娶她,因为有红线为证,他们是天生一对。而今,她却将照片给了他,还附上一捆红线与一段绝然的话。
她是真的离开他、放弃他、不要他了。
人总是在失去之后,才知道什么对自己是最宝贵的。
他爱她,在他失去她这一瞬间,他才恍然大悟她对自己有多重要,但是她已离去,而且消失得无影无踪。
平常有她在时,他从未觉得有什么特别,但是她离开后,连空气都变得不一样了。
房间空荡荡的似乎少了什么,她的味道、身影、香味逐渐淡去,而他的心就像被掏空一样……
七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找寻她,透过她的朋友、征信社,乃至报章杂志,所有可以用的方法与管道他都试过了,但是她仍无音讯。
台湾并不大,但若要找一个故意在闪躲的人,无疑跟大海捞针一样。
辰宁,你就真的这么恨我?恨到这辈子永远都要避着我,不见我吗?
这些年你到底在哪里?过得好不好?
嚏嚏……
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旋律,是他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的铃声,停下脚步,他掏出接起电话。
「喂?」
「严熇,你现在人在哪里?」严母略显激动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河堤。发生什么事了,妈?」他察觉母亲的语气与平日不同。
「你快点回来,有人跟我说看见辰宁了!」
严熇呆怔后迅速回道:「我马上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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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宁姊,还有没有?」
「没有了,刚刚你拿上车的就是最后一盆了。」
「OK,那我走喽。」
「开车小心点。」
「Yes,Sir.」
微笑目送梁志汉驾驶载花的货车离开,邢辰宁转身走回花店收拾善后。
开业多年,她早已习惯花店里的所有工作,所以不到十分钟,原本被修剪剩的树叶、枝干弄得一片凌乱的花店,顿时又恢复平日干净、清新的模样,而且在绽放满室的美丽花朵衬托下,更引人入胜。
由于「红线花坊」不是新开的店,所以来过这店或听说过店名的人都知道,这花坊最引人注目的不是美丽的花儿,或是店里的环境,而是这位喜欢送前来买花的未婚男女一小捆红线的美丽女老板。
曾经有人不解的问她,为何要送人红线?红线代表的又是什么意思?
她总会微笑的回答,这是月老的红线,愿你(妳)有情人终成眷属。
月老的红线?我还月老的胡子哩!想也知道这是一种商业噱头。
但说也奇怪,在红线花坊开业第二个月起,几乎每个月都会有一对新人前来送喜饼感谢美丽的女老板,真可谓怪事一件。
花坊虽非开在市区或闹区,却因美丽的女老板及红线闻名,常吸引想婚人士前来光顾,加上旧雨新知的惠顾,生意简直好到爆,还曾吸引电视台前来拍摄访问,只不过不知为何会被女老板坚决拒绝就是了。
「总之,她和红线对大家而言,仍然是个谜。」在马路斜对面,距花店有一段距离的小吃店老板如此说道。
「她促成那么多有情人终成眷属,那她呢?她结婚或者有男朋友了吗?」严熇像是与人闲聊般的问。
他作梦都没想到在他拚命找寻她的这些年来,她竟窝在这么一个小市镇里卖花维生,若不是有邻居嫁到这里来,又看见她出现在这间花店的话,那么他再找个五年、十年,也绝对不可能会找到这种穷乡僻壤来。
「没有。」小吃店老板没犹豫的回答。
「你确定吗?那刚刚帮她搬花,载花走的男人是谁?」
「那是她弟弟啦。」
「弟弟?」他一愣。
「除了刚刚开车走的之外,她还有一个妹妹和另外一个较小弟弟,总共四姊弟。」小吃店老板咧嘴说:「头家,你会问这个问题,该不会是对人家有意思,想追人家吧?」
「不能追吗?」
「不是不能,而是很难追。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什么拒人几千里的?」
「拒人于千里之外。」
「对,就是这句话啦。她真的很难追,这些年来,我看追她的人都可以填平台湾海峡了,但是还是没人追得到她。」
严熇忍不住露出一抹欣喜的笑。看样子她并没有忘记他,甚至还可能爱着他。
他可以有此奢求吗?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老板。」他起身,同时从皮夹里抽出两百元放在桌上,「不用找了。」
「等一下,头家。」老板追出来,「你真的要去追人家呀?」
他点点头。
「虽然你长得体面又好看,可是你第一次到这里就跑去追人家,人家是不会答应的啦。我看你还是放弃好了。」
「我不会放弃。这辈子除了她,我不会娶别人。」
小吃店老板听得傻眼。这么多年来,见过无数想追求花店女老板的人,他是第一次碰到像他口气这么坚定的追求者。
严熇朝楞住的老板轻点了下头后,头也不回的朝红线花坊走去。
辰宁....
事隔多年后,她会以什么样的面貌面对他呢?
他开始紧张,并且难以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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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铃铃……
悬挂玻璃门上的风铃声响起,邢辰宁反射性的微笑转身迎向客人。
「欢迎光--」
她在乍见走进店里的人时,整个人有如被雷劈到般的一震,呆立当场。
严熇,怎么会是他呢?他怎么会跑到这?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而他也以同样专注的神情凝视着她,霎时,她除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他变了很多,发型变了,穿著变了,长相、体型似乎都跟她记忆中的有些不同,少了少年的青涩气息,多了成熟男人的稳重。然而即使如此,她仍能一眼便将他认出来,尽管他们已七年未见。
实在不愿意承认自己从未忘记过他,更不愿意承认自己仍然深爱着他,能再次这样近距离的看着他,她竟然感觉鼻酸、想哭。
天啊,她到底有多爱他,为什么相隔了七年仍冲不淡这份感情?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真正的释放自己?
她眼里流露出来的哀伤像把利剑将他刺穿,严熇的身体重重震颤了一下。
「辰宁……」他轻声唤她,却不知要如何请求她的原谅。
他伤她如此之深,深到即使经过七年的疗伤止痛,她在见到他时露出的竟仍是哀伤的神情。他要怎么做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寻回以往爱笑、眼神中总是充满对他的信任与爱意的她呢?
「嗨,严熇,好久不见。」收起杂乱、失控的情感反应,邢辰宁微笑的向他打招呼,感觉就像在跟一位有点熟却又不是很熟的朋友说话一样。
「不要用这么疏远客套的语气和我说话。」他受不了的开口求道。
她抿紧了嘴巴。
「为什么要躲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他凝视着她哑声问:「这些年来你都没看到我登的寻人启事吗?你打算一辈子都不再见我吗?」
她闭上眼睛不作答。
有,她当然有看到他登的寻人启事,毕竟一登就是好几年,这么大手笔的举动很难让人不注意到。
但是她害怕找她的人并不是他,而是他父母。
从小到大,阿姨和叔叔一直把她当成未进门的媳妇看待,她突然失踪,可想而知一定会在严家引起不小的风波,而阿姨和叔叔一定会逼问严熇,进而要他将她找回来,且极有可能会要他负责娶她。
她离开就是为了放他自由,毕竟他爱的人并不是她,她就是不想要他怨恨她剥夺他原可以得到的幸福,才会选择离开。如果她因看见寻人启事就回去,那么一切不又回到原点吗?所以这些年来,她只能叫自己对那则登了近七年的寻人启事视若无睹。
找她的人究竟是他或者是他父母?她一直以为是后者的成分居多,但他刚刚质问的态度,却不免让她猜测想找她的人是他吗?
「回答我,你真的打算一辈子都不再见我吗?」他急切的来到她身边,大手扣住她的肩膀,略微激动的问她。
「你找我做什么?」她睁开眼睛,平静的看着他。
「你一声不响的离开我们,消失得不见踪影,你还敢问我找你做什么?」他朝她咬牙迸声道。
「我留下了两封信。」
「两封没有交代去处的信!」他愤然的吼道。
她脸上微露出不解,因为她发现他是真的在生气,而且是非常、非常的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