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是一种奇迹,理应珍惜。
不像她对面的特助先生,大剌剌的盯著「大姊」、「小弟」监视,眼睛眨也不眨的没见他移动过,一心两用吃光大餐正在享用点心。
真的很令人佩服,他可以不看令人垂涎欲滴的苹果奶酥派,叉子一下正确无误的命中,然後还能不掉渣渣,优雅的送到嘴边。
如果每餐饭都吃得这么惊险刺激,她想要得到胃溃疡的日子不远了。
「代总裁,你不吃吗?」好刺眼的画面,叫人有不祥的预感。欧康纳眼半眯了下。
「我不饿。」剥开龙虾壳取肉,白嫩的虾肉沾上酱却不是进了他的口。
「不饿干么点一桌子菜,浪费。」对他认识不够深吗?为什么没看出他有奴性的一面。
明明美食在前他却尝不出味道,如同嚼蜡两三口入胃里翻搅,欧康纳有种认知混乱的错觉。
一个人能有几个面呢?
「嫉妒呀!先生,我不是人吗?」蓝凯月将一大块牛排塞入嘴巴,故意嚼得很大声,津津有味的吸著汤汁。「真的很好吃,一点都不浪费。」
「公德心,小姐,你不觉得自己失礼的举动很引人注目吗?」她「不羁」的吃相太容易引起公愤。
若说有种人光是站著不出声也能惹是生非,她一定是个中翘楚。
光是眼神就是麻烦。
「是你太敏感了吧!吃饭就吃饭还要先请祖宗牌位吗?心中无愧何必管他大白天见不见鬼,活在别人的世界可是很辛苦的。」礼字随人定,她不作奸犯科他们就该偷笑了。
要不是那件事重创了她的自以为是,北台湾的黑道势力能少得了她吗?
大姐大名气恐怕令台湾警察头痛不已,恶化的治安算她一份。
为之一怔,欧康纳有种上了一课的感觉。「代总裁,开会的时间快到了,你还要继续吃下去吗?」
谁能为自己而活?
怕是难了。
「要走可以,先把帐单结了。」
想下马威,你的资质尚浅,我还不放在眼里。
投给他一个得意眼神奸笑著,蓝凯月的恶女本性难受控制,手肘一勾,将毫不反抗的莫提亚勒在胸前,一副吃定他的蛮样。
即使她的胸很平。
第四章
「飞过去,飞过去,飞过去……飞过去,飞过去,飞过去……飞过去,飞过去……」
一群少男少女声嘶力竭的扯开喉咙大吼,生怕自己的声量过小遭人取笑,拚命地由喉咙喊出最大的音量震撼天地。
悬崖边杂放著上百辆造型炫丽的重型机车,轰隆隆的排气声几乎要淹没足以排山倒海的呐喊,奇装异服的男男女女没有自我,疯狂的浸淫在一波波的浪潮之中。
人群当中走出一道特别耀眼的火红身影,周遭包围著同样亮眼的女孩们,以崇拜的眼神追逐著她,并以身为她的同伴而骄傲著。
在所有人眼中她是光芒万丈的女神,全身洒满金色仙粉,在枯燥的星空下划出七彩流虹,照耀每一颗雀跃浮动的心。
「蓝虹、蓝虹、蓝虹……蓝虹、蓝虹……」
「蔷薇、蔷薇、蔷薇……」
两道不一的催促声都是对著同一个人,火蔷薇蓝月是飙车界的传奇,虹一般的带动色彩,在黑夜中化成一道深蓝,流过每一张兴奋激越的脸孔。
她的速度不只是快而已,而且敢与死神挑战,向生命的极限下战书。
手一举,四周的纷乱怱地平静,在场的人全屏气凝神地注视她傲然的笑靥。
那是一种纯然的自信,把生命的意义重新写上注解,无人能消灭得了她的倨傲、清冷。
头盔一戴按下面罩,女孩跨上漆红的车身猛踩油门,清亮的引擎声如莺声燕语一般悦耳,白色的烟雾在後头吼叫,似要一飞冲天。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她连人带车冲向悬崖,无视生死的将油门踩到底,直向那黑夜的最深处腾空而飞,前轮离开了土地。
就像月光下的银河形成一条彩带,人车一体腾跃星空底下,月光打在她身上宛如一幅画,咏叹的呼吸声随车轮的落地而停止。
七十五公尺的距离她轻而易举的飞过了,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位横越悬崖的女骑士,她成了英雄。
突地,强风一阵。
机车重心不稳往流泉淙淙的山谷直落,她的身体飘了起来,迎向死神的脸有点诧异,她知道自己战胜了它,为何她的视线模糊了?!
蓦然,一张血淋淋的脸出现眼前,空洞的左眼浮现茫然,似在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阿凤——」
猛地惊醒,流了一身冷汗的蓝凯月睁开惊惶的眼,双手像想挽留什么似的一捉,却发现被空气戏弄了而放下,神情疲惫的懒得翻身。
有多久没作这个梦了,几乎快要忘记那种近在眼前却握不住的无助,一条年轻的生命就在她手中殒落。
不只一次後侮自己的轻率,她做得到的事不代表别人也可以,她不该鼓励信任她的女孩们勇於尝试,有些事不值得以命相随。
仿佛看见支离破碎的尸体被人抬了上来,鲜血满面再也不复爱笑娇容,安静的睁开少了一目的眼像在向她询问——
为什么飞不过去,为什么飞不过去,为什么飞不过去……
泪,是奢侈的甘露,洗不净那张满是血垢的脸。
「对不起,阿凤,是我害了你,我不该告诉你逐风追云的快意有如重生一般。」
失焦的眼中没有影像,怔忡数分钟的蓝凯月恍然回神,大口的呼吸甩掉残存的梦境,不许过往的记忆再来纠缠不清。
汗湿的感受让她无法躺著装死,汗涔涔地爬起来走向浴室,扭开水龙头想洗个澡好让自己清醒。
呼出一口气冷颤一打,她笑得发抖,头靠著磁砖任由冷水从头淋下。
那是一种痛快的淋漓,证明她还活著。
六年了,阿凤的祭日又快到了,不知道她的灵魂是否徘徊不去,不甘心未完成最後的愿望。
「唉!又要上班,真不想面对那几张看腻的老脸。」阳光太刺眼了,好想偷懒。
随意的拎条毛巾拭乾水渍,光滑结实的身子未著一物的来回走动,空的冰箱、空的饮水机,看来她散漫的程度比自己想像的还严重。
都怪早八百年前消失的家伙又突然空降眼前,要不然她也不会梦到过去的种种,再一次回想迟了一步的情景。
蓝色的制服……
呿!真是沉闷,难得她挖到一座大靠山,就要要特权吧!换件衣服显显威风,让碎嘴的女职员多点八卦打发时间。
就这件吧!蓝色连身裙,和制服颜色差不多,眼拙的人容易看花,低调点行事才有热闹好瞧,一下子太过张狂会吓死不少人。
不到五分钟光景,上班女郎著装完毕,她唯一表现自我的是那头不做变化的长发,随风飘动,一路由三楼的住家飘到楼下。
她的代步工具是公车和捷运,但有时起早了她会走路上班,悠哉悠哉地当七老八十的老太婆,徐步慢行的体会人将老去的感觉。
叭!叭!
咦,公车提早到了吗?
一回头,她有丝惊讶,是辆墨黑色的高级房车,附司机一名。
「莫莫,你下会专程来接我上班吧?!」她对四个轮子的交通工具没什么信心。
一撞就毁了,不能闪、不能避、吨位又不够大,想捉个色狼玩玩还得开车门下车。
「顺路。」顺吗?一个住在阳明山豪宅,一个靠近淡水的平价公寓。
是喔!听他敲大鼓。「想陷害我沦为八卦周刊的女主角是不是?」
没有二话,她将皮包甩向车里的男人,不客气的搭上顺风车。
管他流言流语满天飞,她装聋作哑的本事一流,还没人难得了她,除非地震震垮了整幢大楼。
「你会担心?」他刚回国不久,相信认识他的人不多。
「你看我像杞人忧天型的笨蛋吗?」人活著已经很辛苦了,干么自寻麻烦让自己难过。
天塌了大不了一起死,反正也没人活得了,再说何必在意尚未发生的事。
风来墙挡,蚊子嗡嗡就用杀虫剂。
笑意很淡,他爱看她夸张的肢体语言。「早餐,刚买的。」
「莫莫,你真是善解人意呀!我爱死你了。」她送上火热香吻一个,随即像船过水无痕似的拆开卫生筷大啖一番,没发现他黑瞳转深。
她的爱说得并不真心,廉价大放送不收一文钱,在她心中他并不是男人,而是少年时期需要她保护的瘦高男孩,即使如今他的肩膀厚实得足以承担她的伤痛。
「我也爱你。」月儿。
顿了一下,她表情狐疑的口里含著蛋饼推推他。「你刚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楚。」
他笑了笑,几乎没扯动睑上一根神经,浅得让人看不出他在微笑。「刑爷爷好吗?」
「他升天了。」这家伙有古怪,问他天上云多,他回答地上水深。
「啊!刑爷爷过世了?!」他问得太唐突了,她和刑爷爷的感情好得没人可以介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