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敬天颇不以为然,「妇道人家哪懂得瞬息万变的商场有多少竞争,要是不趁早打下根基哪跟得上人家?他起步晚了更要努力,我全是为他设想不想他落差太多。」男孩子的眼光要放远,哪能原地踏步。
徐安华口气有些冲,「你是在怪我没给他好的环境学习喽!让他没学会为商的奸狡。」家里有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就够了。
「你说到哪去了,我只是要他变强才对他实施一连串的训练,无非是希望他将来能顺利继承我的事业。」除了莫提亚,莫敬天谁也不承认。
「人生不是只有一条路可走,你不能限定他非要走你的老路子不可,他根本不希罕你打下的江山。」甚至是厌恶,这句话她没说出口。
自己生的孩子自己最清楚,他从无宏伟的志愿下做多想,企业家的担子对他来说太沉重,他说他最想做的一件事是开间学校,专门教导有意朝赛车界发展的学生。
曾几何时腼覥的笑容开始接受青春的洗礼,她看著他由内向走向开朗,苍白的肤色变得健康,不时发出开怀笑声。
她自认是个称职的母亲没让孩子失望过,可是她却保不住孩子的笑容,让他失去原有的快乐不再展颜。
如果她知道丈夫会这么待他,她死也不肯被他说服,忍受母子分离之苦,纵容丈夫的安排。
唉!她多想瞧瞧儿子单纯的笑脸,就算是多给他一份点心也会满心欢欣,不去计较人家吃蛋糕而他只得到两块饼乾。
挺怀念以前的日子,她还记得有个住在蔷薇花里的可爱女孩……
「什么叫不希罕?!老子拚死拚活地不就是为了他,他还有什么好埋怨。」他替他省下了二十年的奋斗算是亏待吗?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没法和他讲道理的徐安华声音一高的指著他的腿。「拚出一张轮椅你满意了吧!你希望你儿子将来也和你一样坐在轮椅上吗?」
「我……我会好的,医生说只要勤做复健,复元的机会很高。」涨红了脸,莫敬天仍固执地想当强人。
「你都几岁的人了,真能再站得起来吗?」医生的话仅供参考,纯粹是激励人而已。
这是老天给他的报应,偿还他以前做过的错事。
他当场发火的砸超杯子。「你瞧不起我是个半残老人是吧!自始至终没原谅我当年的气话,不管怎么说,我不会让其他女人占据你正室的地位。」
还要怎么做她才肯消气,他认为已经做到仁至义尽的地步,极力弥补当年一时气愤所说出的话,他从来没想过要伤害她。
哪个事业有成的男人不拥有三妻四妾突显能力,他不过放不下婚前结识的同居女友而已,为了和她结婚还不是轻率地离弃旧爱,做起忠於婚姻的丈夫。
要不是他得知同居女友怀有他的儿子,而且生活快过不下去了,他也不致瞒著她另筑香巢,不时地接济享受另一个女人的抚慰。
若非当年的事闹得太大惊动双方父母,他也不会恼羞成怒说了重话,扬言要一夫二妻共同生活,让她认命点别再计较。
如果晓得会因此失去妻子的爱,他一开始就会远离外面的女人,就算看不过去也会转由他人送钱照顾他们母子俩,不致藕断丝连任自己沉沦。
没人相信他对妻子的爱胜过生命,不过也是一直到她离开家为止,他才赫然发现自己的愚蠢。
「过去的事别再提了,原不原谅对你来说重要吗?」徐安华苦笑的端起菊花茶一饮。「刚愎自用的你一向自负,从来不管别人的想法三思孤行,我想你不会在意的。」
表情强横的莫敬天握紧轮椅扶手,泛白的指关节看出他的在乎。「你是我的妻子,要走完一辈子的伴侣。」
「妻子只是一个名词,随时可以被取代的,我不认为你会重视身边的女人是谁。」有钱能买十个八个,他说过的。
他们的婚姻原本建立在不平等的条件下,她等於是被父母出售的商品,为了获得更大的商业利益而同意他的要求,以联姻方式将她嫁给不可一世的他。
除了他的专制让人有点受不了外,七年的婚姻生活还算美满,就算没有爱她也甘之如饴,女人的一生不就是丰衣足食,夫宠子孝吗?
若不是两人的争吵让她心灰意冷,对婚姻失去信心,也许她这辈子不会有太大的变动,守著丈夫、儿子,守著这个家,不做多想的甘於平淡。
人若不曾飞出去不懂得自由的可贵,一直到独立生活後她才知道,以前的日子有多沉闷,女人不是只为男人而活,与其等待别人的眷顾不如先爱自己,失去保护伞的她反而活得更开心。
可是丈夫不能谅解这点,执意要她回归破碎家庭,以为她会心存感激回复昔日的夫妻关系。
破掉的镜子要重圆是何其困难,他始终想不透人是有意识的个体,不能任由他搓圆捏扁,再温和的泥人都有三分上气,何况是他的妻儿。
伴侣呵!好沉重的负荷。
「谁敢取代你?我哪有不重视你,是你不知满足硬要跟我吵跟我闹,不然我也不会恼火地说要将外面的女人带回来。」莫敬天犹不知悔悟的说,话里毫无愧疚之意,坚持错的是别人。
年过半百的徐安华依旧丰姿绰约,残忍的岁月并未夺走她的美丽,反而平添一股成熟的韵味,光滑的面颊看不到一丝皱纹。
她是车运的,却也是被命运摆弄的女人,活了半世纪还未尝过情爱的滋味,她只知道自己的生命已没有重来的机会。
「敬天,我们还要一直为这件事起争执吗?我累了,不想再争、不想再吵,我只关心孩子的未来。」儿子有大半的人生要过,不能让丈夫给毁了。
莫敬天不平的高嚷。「在你心目中儿子最重要,那你将我摆在哪里,难道白发夫妻会比不上一个孩子?!」
他偏要分开他们,让他们无法轻易见上一面,她是他的没人可以分享,即使是亲生儿子也一样。
除了他以外的男人都不能靠妻子太近,他不会让她再度走出他的世界。
「无理取闹。」轻慨的偏开头,徐安华难以理解他在乎什么。「年纪都一大把了别为难彼此,一人退一步不为过吧!」
「我为什么要,你是我的妻子没资格嫌弃我,就算我再也站不起来,你也休想离开我。」死也要拉著她陪葬。
淡眉一锁,她觉得他越来越不可理喻。「我们谈的是儿子的事,你干么扯到我身上?」
她还不够忍让吗?
「他有什么好谈的,我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好,还怕出什么乱子吗?」他在意的是她。
「别当他是棋子任意摆布,他是你儿子不是仇人。」她恼怒的音量微扬,为他的顽固而心痛。
在他看来差不多,只要想与他分享妻子的人都与他有仇。「我对他够好了,另一个连他的一半都得不到。」莫敬天咕哝著,他指的是情妇所生的私生子。
「你……真是令人生气,你到底要毁掉多少人的未来才甘心,提亚根本不喜欢格勒夫家的女儿。」
不是雅黛儿不好,个性骄纵,而是她高贵得不是他们高攀得起的女神,她光是一个眼神就让人有亵渎圣洁的罪恶感。
她太空灵高傲了,儿子需要的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伴侣,而非一尊活塑像。
他冷笑的斜视妻子的袒护。「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以後他会感激我为他选的妻产。」
娶这个女人等於少三十年的奋斗,他还有什么不满,庞大的格勒夫家族集团会是他最有力的後盾。
「是吗?我们培养了三十几年还是一对怨偶,我从不感谢我父母为我所作的选择。」徐安华说得平静,不像有怨只是无奈的接受既定的事实。
或许前几年她还能感受到一丝属於婚姻的甜蜜,但他一手摧毁了她的信任,仅存的幻梦也随即湮灭。
不怪他的多情,只能说她太爱钻牛角尖,在她那个年代养妾豢宠的男人不计其数,偏她心胸狭隘得无法逆来顺受,搞得大家都难过。
父母是天怨不得,他们也是为了她好,以自己的方式为她觅得一门好亲事,以为拥有荣华富贵就是女人一生最大的幸福。
「你在胡说些什么,我们几时成了怨偶,我为你所做的牺牲还不够吗?」莫敬天气愤的拍拍轮椅扶手,几乎要站起来冲向她。
无动於衷的她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冷静得像他不过是个外人,引不起她的关心。
她不爱他,所以也不恨他。
「敬天,你要自欺欺人到何时,我不是你外面的女人,我看得见你为自己的自私做了什么。」牺牲的人是她,他本末倒置了。
有谁会因为怕妻子再度离家出走而送走儿子,威胁他们必须服从,否则让他们老死不相见。
利用人性弱点达到目的,他终会玩火自焚难得善终,她不会一直守著他到终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