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进入自家公司学习工作的他,在收敛花花公子的浮华气焰之后,所呈现出来的沉稳气势像极其父梁豪宇,是个标准的天生将领。
「说来话长。」简聿权看了他一眼又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只说了这四个字。
「那你就不会长话短说呀?」坐在他对面的杨开敔忍不住皱眉,「这是你欠我们的,你应该知道。」
看着围绕在他周遭,一张张等着他解释的脸,简聿权慢慢的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又缓缓的吐了一口气之后才开口。
「当初我所以会这么匆忙的赶去义大利,其实是因为听说我的亲生父亲得了绝症,来日无多。为了让他见我一面,我才会这么匆忙的跑去义大利,连通知你们的时间都没有。」他解释着。
「你父亲得了什么病?」罗致旋皱眉问。
「肝癌。」
「所以过去四年来你都一直陪在他身边,没办法回来?但是这实在是说不通,为什么你不给我们联络你的方式?你不能回来,至少我们可以去看你。你知道过去四年来,为了工作我平均每年至少都会到义大利一次吗?」麦峪衡忍不住发难。
「还记得四年前我最后一次找你是为了什么事吗?」简聿权看了他一眼,突如其来的问。
「当然记得。」麦峪衡楞了一下,立刻答道。「你为了施子婵负气离家出走而郁郁寡欢的找我陪你喝闷酒。」
「当时我有跟你说她离家出走的原因吗?」
麦峪衡轻皱了下眉头,认真的回想着。
「我记得好象跟你家那群上等人有关系对不对?」他凭着模糊的记忆,不是很确定的说。
简聿权沉着脸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后哑然的开口,「她不知道其实她根本就用不着管那些人的态度,只要我在乎她就够了。」
「问题是你有跟她这样说吗?」
「我们在一起不是只有一天或一年的事,我以为她应该了解我的个性才对。」
「如果她了解就不会负气的离家出走,你也不会郁郁寡欢的找我陪你喝闷酒,以至于后来阴错阳差的搞成现在这种情形。」麦峪衡瞄了他一眼说,「你知道子婵她现在已经完完全全都不和我们联络了吗?」
简聿权倏地抬头震惊的看着他。他将目光移向在座唯一的女性季芛瑶,希望她能给他不一样的说法。毕竟她们同样是女生,子婵应该不会连小瑶都没有联络吧?
「你看我做什么?你有请我帮忙照顾她吗?而我有答应过你,我会帮你照顾她吗?」季芛瑶凉凉的开口。
简聿权再度将目光转向其他死党们,只见除了当时人不在国内的倪天枢之外,其他人个个都朝他露出了抱歉的神情,遗憾的看着他。
「当时大家都刚从大学玩四年毕业,正头痛于未来走向的抉择,所以当我们知道你去了义大利短时间不会回来,再想到施子婵时,她已经换了手机、换了工作,甚至于举家迁离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杨开敔抱歉的对他说。
血色慢慢的从简聿权脸上褪去,他作梦也没想到情况会糟成这样。
他以为她会等他,即使她会对他的不告而别充满了不谅解,即使她会对他家人傲慢的态度充满意见,即使她对他有着愤怒、不满与误会,但是因为爱他,她一定会等他回来,就像伊绿等候天枢那样。没想到……
「难道这四年来,你们真的没有一个人有她的消息吗?」他喑痖的问,感觉心里好象突然破了一个洞,而且那缺口愈裂愈大,转眼就要将他整个人都吞噬进那无底的黑暗世界一样。
「当然有。」麦峪衡答道。
简聿权立刻转头看向他,希望之光在他眼中跳跃着。
「不过,你还是先把过去这四年的事交代清楚,我们再来谈她吧。」他卖着关子。
「先告诉我,她……好吗?」简聿权忍不住要求。
「如果你问的是她的身体健康情况的话,答案是很好。」麦峪衡的言下之意就是说,除了身体健康无大碍之外,其他全部都不好就对了。
简聿权的下巴不由得抽紧,突然有种想握紧拳头狠狠揍自己几拳的冲动。
她会原谅他为她所带来的伤害吗?如果他再出现在她面前,她会重新接受他吗?她还会再爱他吗?想着想着,他突然感觉到一股从未有过的心慌与害怕。
「天权?」麦峪衡催促的叫他。
奋力压下那股心慌与害怕的感觉,简聿权深吸了一口气后轻点了下头,然后看着死党们开始缓缓的说起关于他之所以会闹失踪四年的原由。
一切都要从子婵那次跟他回家之后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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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简聿权来说,他的未来就像一部早巳录制完,只是尚未播放在众人眼前的电影一样,结局从很早以前就已注定。
从小生长在法律世家,又背负着失婚母亲的期望,以及家中其他等着看好戏的亲友们的特别注意,他想不上进、不优秀,不考法律系、不以律师或法官为未来的展望都不行。
幸好他也够聪明也够优秀,从小一路走来都没有让母亲失望过,也没便宜了那些想看他们孤儿寡母笑话的人。
本来他以为这一生大概都会照着母亲的期望走下去,考法律系,毕业后先拿到律师执照做个执业律师,有机会再去考个法官来做。没想到他后来却认识了罗致旋那群朋友,他的人生因而有了第一个转捩点。
如果说罗致旋他们那群死党是促使他了解拥有自我可贵处的转捩点,那么施子婵便是驱动他勇敢去追求自我的动力。
因为有她,他逐渐开始有了为自己一一正确一点来说,是为他们俩着想与打算的私心,不再随波逐流的任母亲或其他人,将自己捏圆捏扁的决定未来的一生。
因为太了解家人势利与傲慢的习性,和子婵交往后他从未将她带回家介绍给家人,但是他也知道该来的总是会来,躲避和拖延永远不可能会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大学毕业的那一年,他知道自己再不表态不行,于是便带着满心期盼能与他家人见面的她回家,而结果正如他所预料的一样是不欢而散。
他知道她受了委屈,也知道家人势利与傲慢的态度狠狠的伤害到她,但是他从来就学不会如何开口安慰人,只能以行动慢慢表示他对她的关心、支持与爱意。只不过她这回也许真的是太伤心也太生气,完全不给他「慢慢表示」的时间,便愤然离家出走。
交往五年,在外人眼中总觉得是她缠着他不放,她没有他不行,然而事实却完全相反,是他在依赖着她,没有她不行。
她前脚才离开,母亲随后便到,然后软硬兼施的要他以前途为重,还说一旦等他飞黄腾达了,他要什么条件的对象会没有?
母亲不懂他要的人始终只有她,他只要那个名叫施子婵的小女人而已。
也许感受到他无言的反叛,母亲竟在他租屋附近的饭店落脚住下,好就近对他洗脑,重新找回以前那个听话的乖儿子。让他即使想以行动表示他的在乎,前去接回他最爱的女朋友回家,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无巧不成书。就在他为胶着的情况感到郁郁寡欢、不知如何是好之际,提供他身上一半基因的父亲忽然传来重病消息,说要见他最后一面。
当时心情郁闷的他只犹豫了一下,便无不可的跟着对方派来接他的人,去了趟义大利,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原本计画只需三、五天的行程,却让他这一去便是四年之久。
过去四年来,他到底在那边做什么?又为什么不跟台湾这边的死党们联络?一切就如他跟麦峪衡他们所说的一样,说来话长。
父亲的病是真的,想见他最后一面也是真的,只是任谁都没想到,当初促使他父母离异,也就是他该开口叫声爷爷的人会利用这机会将他软禁,企图将他永远留在义大利。
最让他无法原谅的是,他甚至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威胁他,如果他不从?如果他逃跑,遭殃的绝对会是他所在乎的人,例如他在台湾的好朋友,以及他那个名叫施子婵的女朋友。
叫得出子婵的名字就表示那只老狐狸老早就调查过他,知道他有能力,所以才会千方百计的将他骗到义大利,要他继承并承担起义大利纷乱的家族事业。
虽然他对商业有兴趣,却对继承毫无意愿,尤其是在被迫、强逼,甚至于是威胁的情况下而落到他头上的责任、义务、权利--不管它应该称之为什么,他都一点兴趣也没有。
但是身处异国,既没权也没钱,周遭又充斥了一堆对他虎视眈眈、不怀好意的人时,他却不得不接受它,藉由它所带来的力量与权利来自保与求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