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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你曾与石中玉见过一面。」孔雀在百忙之中还有空与他闲聊。「算你运气好,遇上的是那颗宅心仁厚的笨石头,其实石中玉要灭你黄泉国不难,他只是懒得那么做,你该为此心存感激的。」

  马秋堂一剑架在他的刀上,「你想在九原国之后灭了黄泉国?」

  「一个黄泉国,我尚看不进眼里。」意气风发的孔雀,在震开他手中之剑后,像是在玩猫逗耗子似的,每每手中的百钢刀快砍中马秋堂的要害时,刻意止刀再砍向别处,就是不一下子击败他,只是摆明了在挫他锐气。

  遭人如此看轻的马秋堂,不禁心火骤起,他以一剑重重逼退孔雀数步,扬剑飞快奔向他。

  残像?

  孔雀一愕,怔看着朝他奔来的马秋堂身影分成十人,人人不同的姿态令他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又是假,他赶紧瞧着地面上经日光照射出的影子,想藉此找出何者是真,可他赫然发现,十人的脚下,皆有真实的影子。

  全都是真的?

  「有意思……」

  孔雀眼中迸射出兴奋的光芒,在所有的马秋堂皆扬剑刺向他时,他将手中之刀飞快地舞成一圈圈有如涟漪的刀圈,不但一鼓作气将他们全数隔挡住,并以刀尖准确地击中马秋堂手中之剑,令马秋堂手中之剑顿时碎成无数泛着银光的细片。

  被激出斗志的孔雀乘胜追击,快速近身一掌击向马秋堂的胸膛,逼他后退拉开两人间一段距离后,再拿出威震西域的看家本事。

  「破空斩!」

  隐隐震动的大地,在强大的刀威之下,地面上的碎石与沙粒纷纷浮飞而起,仿佛要一刀斩断空间的刀气,随即以难以闪避之速冲向马秋堂,中掌的马秋堂见状,虽明知定要闪开这一刀,但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却已来不及避开它。

  红色的发丝在刀气抵达之前拂过他的面颊,在千钧一发的那刻,花咏飞身落在他面前,用尽所有的力气,两掌重重将他拍击而起远远落在一旁,她再取出身后的冥斧,转身以手中的冥斧抵挡杀来的刀气,但非冥斧主人的她无法发挥冥斧的威力,刀气在冲向她时扫开了她手中的冥斧,虽然冥斧因此而减低了刀气,但刀气仍是在花咏的身上狠狠斜划下一刀。

  「花咏!」

  为花咏奋不顾身代死的举动,深感震惊的孔雀也怔住了,在那片刻,怒火如焚的马秋堂拾起花咏掉落在地的冥斧,一斧平空砍向孔雀,发挥出神力的冥斧,当下轰声隆隆地撕裂了前方的大地,回过神的孔雀,在间不容发的那一刻赶紧飞身跃起,但算准了他举动的马秋堂,所掷出的下一斧已在空中截住了他,一斧直砍向他的肩头,孔雀连忙横刀一挡,他手中由帝国第一铸将所铸的百钢之刀却不敌斧劲,不但应声而断,并任冥斧砍中了他的肩头。

  肩骨已断的孔雀在跌落至地后,他忍痛地拔出还嵌在肩上的冥斧将它扔至一旁,再一手紧按着胸口,试图镇压下被冥斧余震震得大乱的心脉,而后,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崩裂开来深不见底的大地。

  「哈……」半晌过后,孔雀突兀地笑了一声,紧接着开始笑得难以自抑,「哈哈哈!」

  蹲在花咏身旁的马秋堂,愤然转首瞪着他,随即目光落至掉落在近处的那柄冥斧匕。

  「哪,冥王。」孔雀抬起两掌示意他休兵,并心情很好地朝他拋了个媚眼,「早些学会如何使用你的神器吧,我很期待你神功大成的一日,你可别让我等太久喔。」

  受了数掌,难以再战的马秋堂,并没有阻止孔雀的离去,他心急地探向受了一刀,伤口自肩头蔓延至腹侧的花咏,救急地先为她点了穴,再脱下衣衫按在她的伤口施压为她止血,就在这时,一只冰冷的小手抚上了他的面颊。

  「花咏?」他按住她的手,见血色尽失的她缓缓张开双眼,可他却发现,此刻在她眼中,她所看的人似不是他。

  「你挥斧的样子……很像女娲。」她微微一笑,眼底有着无限眷恋,然后在下一刻闭上了眼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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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泉国,就交给你了……

  自那日起,他就变成了另一个人,他再也不是他。

  城门遭攻陷的警锣声,时常出现在他的梦里,无论经过多少年,还是会将他给惊醒,并令汗水湿了他一身再也难以入眠,为了杜绝那种声音再次出现在他的耳畔,他将原本耸立在大漠上容易受袭的黄泉国移至地底,在地底重新建造了一座庞大的地都,亦建筑起一道深埋往事的屏障,好让他能够忘记那道曾在烈日下挡在他面前的身影。

  他还记得,那日天际的颜色,是浴血般的鲜红,风中的气味带着丝丝血的腥味,闷郁得几乎令人窒息。

  兄长战死的消息首先传至城里,在他还来不及悲伤时,敌军已攻陷了城门,如海浪般涌进了城内,不久后城中火光四起,溃逃的人们在他面前拚命奔跑着,无人记得他的存在,那时的他也忘了自己是什么身分,他只是一心想要出城找到兄长,并叫父王快些回城击退那些正前往宫中的敌军,于是在那一片暴乱中,他只身策马逃出了沦陷的城都,来到战争仍在继续的大漠里,并让自己陷入被杀的危险中。

  敌军一箭正中马喉,被马儿甩落在地的他滚了很远,在他昏茫茫地自沙地上爬起时,认出他身分的敌军已来到他的面前,反射着刺眼阳光的大刀照亮了他的脸庞,在他最危急的那一刻,父王嘶吼声自一旁传来,下一刻,父王高壮的身躯已挡在他的面前。

  喷射出的血液飞至他的面颊上,温热热的,他怔看着遭一刀穿透胸口的父王缓缓跪下,两手紧握着刀身不让敌军抽刀而出,再向背后的他下毒手,那时的他叫不出声,也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与敌军僵持不下的父王,一直苦苦撑持着,直到其它的旗主赶来救援时才放手松开刀子,身躯跟着朝后倒下,就这么重重倒在他身上。

  他颤抖地以双手压住父王开了个窟窿的胸口,任父王不断流出的鲜血染湿了他一身,在父王力竭断断续续地喘着气时,父王颤抖着手奋力按着他的颈后压下他,以恳求的目光对他说出了那句影响他一生的话。

  自此,黄泉国被交付至他的手上,即使那一年,他仅有十岁。

  站在花咏房门外的马秋堂,反反复覆地想着父王与花咏的背影,当年,他父王也是用同样的背影来守护他,不同的是,父王因此以性命做了交换的代价,而花咏,则是在与死神搏斗了一天一夜后,藉太医之手侥幸地走了回来。

  当跪在大漠里的花咏说,她想和她的亲人们在一起时,他仿佛看见了从前的那个自己。

  当年的他也曾想过,就这么随着已逝的亲人们一块走,而不是孤独地被留下,只是,为了黄泉国的百姓,他不能自私的那么做,且在他沾满父王鲜血的双手中,已被赋予了一个无可拒绝的责任,而在每个得知父王是因他而死后的人眼中,他也被赋予了一个新的身分。

  替身。

  他得代替父王为黄泉国活下去。

  无人知道,替另一个人活下去是很辛苦的,为此,他拋弃了他原本的人生,走上另一人未走完的道路,在这条路上,他被迫成为别人的影子,却又找不到任何拒绝它的只字词组,自那时起他就一直这么告诉自己,他绝不再让任何人为他牺牲,也不绝再让这种憾事再发生一回。

  可花咏,却在他眼前上演了一回他永远也无法弥补的心痛。

  在房里的太医打开门向他禀告,花咏已无大碍同时也已清醒,站在门外的马秋堂犹豫了一会,直到所有人都离开房间时,他才双足重若千斤地步入她的房内,去看看那个不但挑起他的记忆,更让他心乱得难以控制的救命恩人。

  躺在榻上的花咏,苍白着一张脸,侧首看他在走近她后,就这么一直瞧着她不说话。

  「为什么?」看着她为他所受的伤,他只想问这一句。

  「我的职责就是守护你,无论代价……」她虚弱地解释,一点都不感到后悔。「这就是我自封印中醒来的理由。」

  他当下恼怒地敛紧眉心,「这又是女娲的命令?」

  「殿下曾说过,冥斧的新主,终有一日会成为地藏的荣耀。」花咏坦白地告诉他那些关于对他的期待。

  她这话一入耳,随即压垮了那些长年来累积在他心头上的负荷,令他再也不能忍,亦不能再多受一分。

  他紧握着拳,颤抖地问:「妳究竟想在我身上找什么?」

  被他异样的神态怔住的花咏,这才发现他正处于盛怒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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