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霈连忙将她按回去。「慢着!」
起码先让他清理一下,他今天穿的是浅灰色长裤,倘若沾在裤子上,教他如何上完接下来的半天班?
「啊……」她咬住下唇轻吟,半嗔半怨的瞅他一记。
这一进一退,再度引发熊熊大火。
于是,当他们下一次能说话时,又是二十分钟以后的事了。
郎霈努力调匀气息,老天,他真的老了,总有一天他会被她吸成人干!
「你刚刚说,你想知道我的危险期?」凌苳藏在他怀里,嘴角浮起一丝恶作剧的笑。
「啊!该死!」又想起来了。
如果第一次是意外,今天的这两次呢?
郎霈坚定地抽出面纸,将两人稍事清理一下,将她推离自己身上。
凌苳瞄一眼手表。「我得走了,待会儿还得去另一家公司招揽生意。我不是每个礼拜三都有空,所以我们有空再联络好了。」
「我已经说了我无意……」
她挥挥手,完全不把他的强调当一回事。「噢,对了!我已经装了避孕器,所以你安全得很,下礼拜三再打电话给你,bye。」
丢给他一个飞吻,她飘然离去。
郎霈哑口无言。
这个女人,再度把他用完就丢!而他一点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你想拒绝吗?一个微小的心音问。
凌苳曾说不再爱他,于是,她就真的不再爱他了。她的姿态已看不出一丝丝对他的留恋。
对她来说,现在的他顶多算一家7—11。她并不是非要他不可,只是找他比较方便而已。
无牵无挂,无情无爱,这不是他想要的吗?既然如此,心头为何会如此酸涩呢?
第十章
「嗯……」枕在他怀中的佳人嘤咛一声,揉了揉眼睛。「郎霈,现在几点了?」
他惺忪地瞄一眼腕表。「下午四点。」
「还早。」她打个呵欠,更偎进他怀里。「我们晚一点去吃烧烤……」话没说完就睡着了。
郎霈吻了吻她的额心。
他们真的开始了每周三固定的幽会。
肉体上的缠腻是极可怕的,一缠上了便无法脱身。八个月前他或许还能将她推开,现在却变成一件极之困难的事。
偏偏这也是最讽刺之处。以前当她深深爱着他之时,他拚命拉开两人肉体的距离,如今他们耳鬓厮磨体肤相亲,精神上却相隔遥迢。
郎霈终于对自己承认,其实他从来不希望她离开。
他仍无法肯定自己对她的感情是不是叫做「爱」,但是,在他心中,凌苳确实是不同的。
她就像一抹突如其来的春风,吹开他眼前的重重帘幔。他曾经为了保持现状而不肯迎就,等他终于明白自己心意,却已是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了。
或许凌苳之于他,真是一个美丽的错误。
不知眯了多久,门铃轻响。他先醒了过来,怀里的她仍然睡得极熟。
「希望不是那个杰瑞。」他下床套上长裤,咕哝道。
这里是凌苳新租的小公寓,他也是第一次来。至于是否还有其他男人来过,他不想知道。
郎霈先透过窥视孔瞧瞧来者何人。
他认真考虑跳窗逃脱的可能性。
这太荒谬了!门外那个人不是凌苳的丈夫,他也不是被现场捉奸的情夫,他没有逃跑的必要!
啾啾啾啾——门铃声声催人开。
郎霈深深叹了口气,先揉一揉右颊备用。
门打开。
「宝贝蛋,老爸顺路经过……」安可仰的嗓音在瞄见他之后,戛然而止。
「嗨。」郎霈苦笑着挥挥手。
安可仰的利眼移向他袒露的上半身,以及胸膛上麻麻点点的草莓。
「郎霈,以前的事情都好说!」安可仰的笑比猛狮更狰狞。「今天这一件,恐怕超出我的忍耐极限!」
轰!他揉热了的右颊,果然派上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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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云快被这群小鬼烦死了!
他那个乖乖牌弟弟安分了三十年之后,突然有人一天到晚上门来告状,而且主题不脱那一两样。这票人简直无聊透顶!
「你自己有什么打算,要分要合一句话说清楚!」掌门大哥的耐性宣告终了。
「郎云。」娇妻软软地按着他的手劝慰。
电话那端仍是沉默。
「安不只把女儿扭回家,回的还是曼宇那一边的家。他向来敬凌家大门而远之,这次能让他甘冒大不讳的进驻,可见当真气得不轻。」免持听筒将叶以心的柔音完整收录。
其实,安可仰把凌苳送回台南的意义很明显。他很清楚,郎霈会尽一切可能回避与「那位女士」碰面的机会。
「曼曼也回去了吗?」郎霈平静的嗓音听不出任何波动。
「她人不在台湾,可现在八成也听到风声了。」郎云顿了一顿,又说:「捉奸在床?亏得你!」
「根本不是那回事!」郎霈的声音终于出现一丝情绪——困窘。
「所以呢?其实你没睡人家的黄花大闺女?」郎云说风凉话。
噢!老婆大人一记腰拐子扭过来。
「你还是那么坚持不见凌夫人?」郎云简单的一个问句却问愣了电话两边的人。
「你怎么知道?」叶以心很难得如此惊愕。
「有一些片段我陆续想起来,只是记得仍然不完全,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郎云凝蹙着眉,一副他们两人很莫名其妙的样子。
「什么叫大惊小怪!」叶以心霍然起立,她老公倒抽一口冷气,连忙扶稳她。「那你也想起当初和爸爸吵翻的事了?」
「多少有一点印象。」郎云突然啼笑皆非。「你们以为我想起来之后,会再闹一次离家出走?」
「本来是。可是你现在的反应让我们突然觉得自己非常愚蠢。」叶以心气闷地坐回原位。
「当时是因为妈妈刚走,与其说我在意的是爸爸的不轨,不如说是在意妈妈伤心而逝的这件事。现在她已经过世这么多年了,我该气的也早气完了,你们就没有人想过亲自找我谈一谈吗?」郎云非常败给他们。
「郎云,你是大笨蛋!」叶以心掩住脸,真不想再跟他说下去。
「嘿!我是最无辜的好吗?」
「嫂子怎么会知道这件旧事的?」沉默了很久的郎霈突然问。
「爸爸告诉我的。」叶以心承认,然后给她老公谴责的一眼。「亏我还为了你们父子和谐,完全不敢在你面前露了口风。」
「总之,郎霈,你可以不必顾虑我,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顿了顿,郎云深深地望着妻子。「虽然我从来不认为,心结是在我身上。」
叶以心一愣。他为什么这么说呢?
夫妻间的默契让她骤然灵光一闪。啊!难道……
电话那端一如以往,沉默继续蔓延。
叶以心恍然轻思了一声。是的,无论是哪桩过往陈迹,心结从来就只在一个人身上,她怎么会没发现呢?
她突然轻柔一笑。「郎霈,如果我是凌苳,有一件事我应该会觉得很遗憾!」
「什么事?」郎霈的声音几乎淡进空气里。
「不论是到了哪个年纪的女人,私心里总有一份玫瑰色的梦想:有一天有个英勇的王子骑白马挥大刀,披荆斩棘地打败巨龙,到城堡里拯救她。」她轻声叹息。「郎霈,你从来没有为她这么做过。」
是的,他没有。
郎霈走到长窗前,望着夕阳晖照的台北城。
他不曾为她奋斗,为她争取。犹有甚者,他甚至化身为荆棘里的一丛,将她剠得鲜血淋漓。
「我不适合演撕心裂肺、凄风苦雨的男主角。」
「如果那个女孩值得你争取,你就适合。」叶以心的温柔一针见血。
如果那个女孩值得他争取。
他应该放手一搏吗?
云卷风残,整座台北城犹如一座飘流的孤岛。其实,风未动,城未动,是他的心,早就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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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迟迟,卉木萋萋,过了冰寒刺骨的农历春节,温度逐次回暖,苍莽天地间开始出现生机。
南松社区之外,两排木棉树夹道而立,偶或几群雁鸟从天际略过,蓝的天,绯的花,绿的叶,灰的路,仓庚喈喈,采蘩祁祁,人间忧烦似乎显得云淡风清。
「凌夫人,出来散步啊?」出来散步的邻居们彼此问候。
「呵,是。」六十来岁的妇人发丝已泛白霜,然五官清雅,身材并未因为年齿而显出佝凄。
别了同样出来踏春的邻居,凌夫人信步漫行,走回家园。
一道高挺的身影让她怔然停下脚步。
是他吗?
社区大门外,一株格外高大的榕树形如绿盖。树下的男人欠了欠身,缓缓步入阳光里。
距离越近,她瞧得越明了。
啊,真是他,她曾日思夜想的男孩……不,不是男孩,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了。
她一手抚在心上,眼眶几度泛起灼红,被她硬生生压下。
终于,不必再隔着远远的街,不必再对住报章杂志的一小方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