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不信由你啦!”唐莉笑嘻嘻地靠近她,轻声说道:“不过,你想世界上会有几个傻瓜肯飞过半个地球来同你开这种玩笑?”
沙滩的另一端,云天正边吹着口哨、边甩动着手中的一条白吐司,步履轻快地走近他们。等他看清楚了来人,也不由得错愕地大叫:“唐莉?赵嫒?”
唐莉微微一笑,向若欢眨了眨眼。“这就是你的‘真命天子’吧!”
若欢笑而不语。
“爸爸!”念荷突如其来的叫声吓了众人一跳。
四个大人同时望向海滩,只见念荷边挥手边跑向他们,身上的水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小丑鱼不会再饿肚子啦!”云天对着念荷晃了晃手中的吐司。
念荷随即注意到在场的赵媛和唐莉,但怕生的个性使她本能地立刻躲到云天的背后。
“别怕,他们都是爸爸和阿姨的朋友。”云天弯身对念荷说,接着一手搭上她的肩,另一手搭上了若欢的,一家三口活像是宣导片里的模范家庭似的。
“哟,于若欢,瞧你背着我做了多少好事……”唐莉挑了挑眉毛,逸出一朵暖昧的笑容。
若欢看看赵媛,又看看唐莉,也不甘示弱地顶了回去:“你还不是一样!”
“喂,两位小姐,他乡遇故人是值得庆幸的事,你们怎么反而吵起来了呢?”赵嫒忙岔开话题。“若欢,说起来,我还真要好好谢你呢!”
“好好谢我?”若欢听得满头雾水。
“对呀,要不是你,我和唐莉也不会有今天的局面哪!”
若欢双眉微蹙,疑惑地看着唐莉。
只见唐莉淡淡一笑,然后不好意思地说道:“记不记得前一阵子赵媛打电话到法国找你,而你把电话都推到我家的事?”
若欢点点头。“然后呢?”
“你老是不理会赵嫒,但他总得找个对象抒发心中的忧闷哪,所以,我自然就成了他倾倒情绪的垃圾筒……”
“啊!”若欢恍然大悟。“所以你们就这样隔着几万哩的距离‘谈’起来了?哗!真浪漫呀!”
“是呀,这一切可完全是拜你所赐呢!”赵嫒笑得有些腼腆。
“古人不是常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吗——”云天在一旁语意深远地补充道。
沙滩上,两对恋人相视而笑。
◆ ◆ ◆
“念荷,起床了,别忘了我们今天要去浮潜哟!”若欢轻摇念荷的肩膀。
念荷悠然醒转,嘴角的笑如玫瑰初绽。她揉揉眼轻问道:“你说我穿黄色泳衣好呢?还是蓝底白点那件好?”
“嗯,蓝底白点的昨天穿过了,今天就穿黄色的,好不好?”若欢慎重其事地替她做了决定。
“好。”念荷愉快地翻身起床,不一会儿就盥洗完毕,换好了泳装。
若欢见她如一只黄蝶般翩然从浴室飞出,不禁也要赞叹出声:“好一个可爱的小人儿!然而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她后脑那把扎得有点凌乱的马尾巴。于是,若欢随手拿起桌上的梳子,轻轻按住了念荷的肩头。
“来,阿姨帮你梳头发。”
念荷轻咬着下唇,审慎地看她一眼,考虑了半天,终于还是蹲坐在她的面前。
此刻,念荷对若欢已毫无戒心。
然而,就在梳子轻刷过念荷头发的那一刹那,若欢的心亦随之揪紧——因为,才这么轻轻一梳,念荷的头发竟然就成把成把地缠落到梳齿上。
“阿姨,怎么了?”念荷见她不言不语,又停止了梳发的动作,忍不住回头问她。
只见若欢拿着梳子怔愣出神,眼底有抹新生的哀伤。
“阿姨!”念荷轻轻摇她。
若欢倏忽回过神,赧然一笑。“阿姨不知道你会掉这么多头发……”
“对不起,吓着你了。”念荷垂首,歉然说道。
一阵心酸倏地掠过若欢的心头。“念荷,快别这么说。”
她颤抖地说,眼眶已泛红。
“阿姨,你别难过,我已经习惯了,这是血癌会有的症状 ……念荷轻轻握住她颤抖的手。
天哪!怪不得念荷一直不肯让自己为梳头发——她,一个年仅八岁的小女孩,这一路的苦痛到底是怎么捱过来的?而即使在此刻,她都坚强地反过来安慰自己……
“再不去浮潜,天气就要转热了;”念荷提醒道,她们最怕在大太阳底下活动了。
“好,我们现在就去。“若欢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披上浴巾,牵起念荷有小手,直往海边走去。
一走近沙滩,两人即看见云天正躺在凉椅上悠哉游哉地喝着椰子水。“喏,今天的鱼又有口福啦!”看着她们走来,他对念荷甩了甩手中的一条吐司。
“爸爸你真好!”念荷笑着接过云天手中的吐司,旋即说道:“我要去浮潜了,你们要不要一起去?”
云天轻扯着她的马尾巴,笑了一笑。“你这个势利的小鬼,得了好处之后就不甩老爸啦?”
念荷嘟起小嘴。“小鱼们都饿了嘛!”
“好好好,你快去喂鱼,我们随后就来。”还是若欢了解她。
“你们要快来哦!”念荷说着,拎起吐司,一转身就已没入海面。
眼见念荷已远去,云天这才收起笑容,忙不迭地从凉椅下抽出一张报纸递给若欢。
她的目光,立即被几个硕大的黑体字攫住:
台湾富商雷盛名下钷款被情妇方婕潜卷一空
雷氏企业集团陷入空前的财务危机之中……
若欢先是一阵惊愕,然后,她慢慢放下报纸,漠然一笑,冷冷地道:“报应,真是报应!”
“听台湾商界的人说,雷盛正在极力寻找你的下落,希望你能大张旗鼓,重振雷氏企业雄风。”云天说。
“他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若欢摇摇头,颇不以为然。
云天诧异地望向她。“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雷氏庞大的产业没落殆尽?”
若欢耸耸肩。“那不关我的事。”
“可是他毕竟是你的父亲,你怎么忍心让他的毕生心血毁于一旦?”
“这是他咎由自取。”她的眼中冒出仇视的火光。“我相信这是老天爷对他的惩罚。”
“若欢,你……”云天难以置信她会有此反应。
“别再劝我了,上天没有要他一命偿一命就已经算是厚待他了。”
云天顿觉哑口无言,有时候他不得不承认,若欢的确是一个顽冥刚烈的女子,而这一切,又都是她那个不安于室的父亲所间接造成的……
远处,念荷正浮出海面,奋力朝他们挥手。
“念荷在叫我们‘下海’了。”若欢说道,亦挥手回应,适时中止了有关雷盛的话题。
“那我们就‘下海’吧!”云天站起来,轻叹了一口气,随即和她并肩走向湛蓝的海洋。
“若欢,你的电话!”云天朝浴室喊道。
若欢旋即顶着一头湿发出来接听。
“若欢,我是赵媛。”彼端传来熟悉的男声。
“啊,你这样光明正大地打电话来打我,不怕同时会打翻两个人的醋坛子?”若欢笑道,淘气地对着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云天扮了一个鬼脸。
“今天的报纸你看过没?”他没心情和她说笑,直接切入正题。
“看啦!”她轻松答道。
“想不想回台湾看看?”
“不想。”她答得简洁有力。“雷氏垮都垮了,就算我回去又有什么用?而且,我压根儿就没想到要回台湾……”
“你听我说,雷氏并没有垮台,只不过是一时之间资金周转不灵……”
“那就更没有理由找我了,”若欢截断了他的话。“你知道从我身上是榨不出什么钱的。”
“但是你的智慧才干却是雷氏最大的资产!”赵嫒忍不住吼了起来。“雷盛具有身为一个顶尖企业家的敏锐直觉,我知道他不会看走眼的。”
“是吗?如果他的直觉够敏锐,那么当初就不会看上方婕那样的女人了。赵媛,你也未免太高估他了。”若欢毫不留情面地批评道。
“若欢,现在不是谈论雷盛私生活的时候,而且雷氏的财务危机……”赵嫒苦口婆心,只盼能使她改变心意。
“对不起!我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若欢再一次截断了他的话。“你难道还不明白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吗?一个人若不能对感情负责,那么他的所作所为就自然流于虚伪矫节,这种人根本不值得我去同情!”
“若欢,你身上流着雷家的血,你不能这么绝情呀!”赵媛仍不肯放弃。
“我并非绝情,只是不滥情。”若欢冷冷地应了回去。
“若欢,无论如何,你是雷氏最后的希望,请你慎重考虑……”他的语气几近恳求。
然而,她一点也不为所动。“请他另请高明吧!”
“若欢——”
“你就别再白费口舌了,再见!”砰的一声,她挂断了电话,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情绪。
云天从报纸里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说:“你拒绝人的口才堪称一流。”
“只要有充分的理由,每个人的口才都会是一流的。”若欢说着,软绵绵地躺进沙发里,这才发现水珠正不断自额际滴落,肩头和胸前早已湿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