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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只有他这个笨弟弟,让别人比翼双飞还替别人拍手叫好哩,换做是他,使尽无耻手段也非得拐来爱人,绝不会眼睁睁看他们幸福美满。

  「我最痛恨的就是她拿我当主子看待,又怎么可能用自己最痛恨的身分去逼人?」梅舒迟拧著眉峰。

  「说不定她求之不得咧。」

  「不可能。」梅舒迟想也不想道。

  「天底下没见过哪个主子像你一样被欺负成这德行。」

  「或许是天注定的缘分了……」

  「没什么天注定啦,缘分全靠自己挣来的,我要是像你这般温吞,哪有法子追到我的亲亲小莲华,还和她共享游荷池之乐?」虽然最乐的人是他,他的亲亲小莲华痛恨荷莲是出了名的,但还是老被他拖去赏荷。

  「我以为她会懂……」懂他待她好的真正心意。

  一个男人,不会没有目的地对一个女孩好。

  若不是心有所属,又怎会这般?

  「懂?懂什么?懂你没说出口的情意吗?笨小三,凭咱们兄弟俩认识将近三十年,以前同床共枕、同池共浴的情分也够熟稔了吧?你瞧瞧,我现在心里头在想些什么?」

  梅舒迟盯了他好半晌,「你心里在想——笨小三,你猜得到才有鬼。」

  梅舒怀差点被嘴里没嚼碎的烤莲子给噎著,赶忙喝口水顺气。

  「真不愧是兄弟,这样都让你瞧透了?!」好家伙。

  梅舒迟剥了颗莲子到唇边,唇畔带著淡淡笑靥。

  「虽然你这么一猜著,我接下来那些羞辱你的话就没办法骂得畅快淋漓,不过看你可怜兮兮,我这个疼爱弟弟的好哥哥就放你一马吧,省略那一长串骂你蠢、数落你笨的句子好了。」说的好像给了多大恩惠,只差没让人叩谢皇恩。「话,你以为不说,谁能懂呀?天底下又不是每个人都像你我默契十足,几个眼神几个动作就能心有灵犀一点通!你闭著嘴:心还隔著一层人皮,教别人怎么看清楚瞧明白?如果你或她有一方主动些,这段情愫也不会暧暧昧昧拖了十数年,像我,十几天就认定了我的亲亲小莲华,速战速决,不拖泥带水。我家小莲华和你们一样,闷性子硬嘴巴,幸好她是遇上我,否则照她的个性,岂不是又得在她家多受苦一分?一想到这,我多庆幸自己及时介入她的生命,不因为自己的迟到而让她多尝孤单……也恼自己迟至今年才遇见她,让她这些年过得不快乐……」

  说到後来,梅舒怀开始叙述起他的情史心境,说著他是如何如何心疼著自己的亲亲小莲华;说著他是如何如何高兴著自己的亲亲小莲华放开心胸,让他走近……虽离题,却又贴切地戳中了梅舒迟的「迟」。

  他名为舒迟,她名为媻姗,姗姗来迟,让两人明明近在咫尺之距,却花了十数年在靠近彼此,而十数年的努力并没有让这段咫尺之距缩短半分。

  「你知道你待谁都好,上至兄弟、下至奴仆,谁对你有过半分怨言?没有吧,待谁都好,也会让某些人无所适从。」

  「怎么说?」

  「你对我好,也对梅乐他们好,可我分辨不出你对我好一点还是对他们好一点,是我重要点还是他们重要点。」梅舒怀举出实例。

  他当然知道兄弟的情分和外人不能相提并论,所以句子里的「我」实际上换成「梅媻姗」才是他的本意。

  「我懂你待我好,懂我对你而言是重要的,但那是你一贯待人的态度,你说,你要我懂什么?懂我和路人甲乙两奴仆的存在是不一样吗?」聪明如他是懂啦,不过直性子的梅媻姗怕是想不透吧。

  梅舒迟又是一叹。这席话,来得也迟了,他没有立场也没有机会去改变自己的惯性。

  梅舒怀往自家弟弟肩上招呼一掌,「还有半年,不迟,还不迟。」半年都足够教一个姑娘家顶著大肚子,还怕出不了绝招吗?

  「不,这辈子,是迟了。」他苦苦一笑。

  那夜,他已经得到了答案,一片片离枝菊办告诉他,放手吧,她不是非你不可;那夜,他也让她自己做选择,而她的选择也告诉他——

  放手吧,她终不属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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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过一个月,菊月便要结束。

  黄历上的节气也将迈入立冬,白雪纷纷的时节。

  梅庄园子里不属於这月令的花卉几乎全快凋谢完,现在只待後山一片梅园绽香。

  梅舒迟他现在应该不忙碌了吧?毕竟属於他的时节就要过去,接下来换成梅四当家掌起正务。

  梅媻姗凝聚心神,不许自己再胡思乱想,将手上的长剑使得更有力流畅,无人为敌之中,她的剑势不见松软,一挑一斩,全带著十成的力道。

  成为大当家梅舒城的护师之一,武学底子不能弱,因为他和梅舒迟不一样,奸商的手腕让他赢得了千金万两,也让他赢得了对手花商撵除名册上的头号宝座,敌人众多,护师当自强。

  只是她清楚,梅舒城根本没将她视为能够独当一面的护师,否则他不会派她来修裁草木——用她毕生绝学。

  削起矮树丛上突生的枝橙,几片断叶纷坠,不一会儿工夫,她已将那丛矮树修整出圆润弧形,再朝下一株施展她的秋风扫落叶剑式。

  剑刀挑掉最後一枝突兀存在的树哑,草木修裁得株株圆润可爱,但整个圃园落了一地杂叶,像是经历了狂风暴雨後的惨状。梅媻姗收回长剑,执起竹帚开始扫地。

  扫地、端茶、擦拭桌椅、跑腿找人……梅舒城使唤她像在使唤一个小丫鬟,压根不拿她当护师。

  梅舒城虽不至於凌虐她、压榨她,但也没给过她好脸色看,八成和梅舒迟有关系——当然不可能是梅舒迟授意他欺负她,而是心疼弟弟的梅舒城看不惯她如此「欺负」梅舒迟,想替自家弟弟出口闷气吧。

  她也是一肚子的不愿意呀!梅舒迟是主子,有权力及能力替她撤了这场婚约,但他什么也不愿做,甚至……兴致勃勃地让人张罗她婚嫁的衣饰、陪嫁物,连她爹梅盛都不见得有他的一半勤快……

  说实话,她心里是有些气恼他的,气恼他没瞧见她的抗拒、气恼他不懂她不愿嫁的请求,甚至气恼他……对她没有半丝不舍。

  只要他开口让她别嫁,即便是要挑战爹爹的怒火,她也会无所畏惧地向爹爹争回终身大事的权利,只要他和她站在同一个立场。可是,他却将她遣离了身旁,留在梅舒城身边帮忙,嘴上给的理由是因为梅舒城欠人手忙不过来,可梅舒城的忙碌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若真要遗她帮忙,好几年前就遗了,还需要用这种烂理由来唬弄她吗?真以为她头脑简单、四肢发远,脑袋都不拿来用的吗?

  「唉。」呵出一口寒气,白茫茫的叹息打从苦闷的心口而来。

  扫落叶、扫尘埃,也扫她满心惆怅,可惜的是,落叶尘埃收集成篓後,只消一把火烧,哪遗留个影儿?独独惆怅,扫也扫不尽、收也收不齐,焰火也烧不去。

  看著扫聚成一堆的叶子在青焰中逐渐被吞噬,那股惆怅不减反增。

  「第十声……」

  飘渺的男声不知何时介入她的思绪,那声音——

  「四当家?!」

  梅媻姗被那蜷缩著身躯,蹲坐在火堆旁取暖的梅家小四给吓了好大一跳,若不是认出他有气无力的声音,恐怕她手上的竹帚早就招呼过去了。

  「……再添些叶呀……火要熄了……咳咳……」梅家小四被烟呛得直咳,泌泪的眼闭得死紧,像是因烟熏而张不开,当然实际上是因为他还在半睡半醒之中。

  「四当家,您要取暖怎么不回房去,让下人替你燃火盆还是暖炕?」

  「……凉亭好冷……不好睡……」

  「所以您不回房里睡吗?」

  「要睡……只剩一个月可以睡了……」一个月後,梅家小四忙碌的当家生活正式宣告展开。

  梅媻姗觉得两人的对话找不到交集,在烧叶的火堆里又添了落叶,让火堆烧旺些。见梅家小四睡得香甜,一副天下无大事的悠闲样,一团火就能让人好幸福好幸福,这样的幸福看似简单获得,然而真的如此容易吗?

  她索性竹帚一搁,也跟著围在火堆边,伸出双掌,烘煨著火焰的温暖,也想撷取这样简单的幸福。

  「我要喝三哥的菊井……」来壶热呼呼的香茶吧,好冷。

  「我去哪里找菊井给您?」她苦笑,她已经被遣离了梅舒迟身边。

  「三哥……你的护师欺负我……」梅家小四眼没睁就先告状。

  「告什么状呀?!现在哪里生个三哥给您?」

  「你和三哥……形影不离呀。」眼睑撑开一条缝,瞟向她。

  形影不离……吗?

  如果真是形影不离,她又为什么独自在这个地方扫她的一地倜怅,藉著一小团火堆来温暖自己愁然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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