叭叭叭!费依珞把气出在喇叭上,她用力猛按喇叭,死也不让右线的车子超到她前面。
费依珞所提的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曾雅子红着眼睛拍着她的手背。
「依珞,我感谢上帝在我多舛的命运里安排你成为我最好的好朋友,谢谢你,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
要不是费依珞出钱又出力的,她绝无法顺利地在离婚当天晚上远离这块小岛,带着女儿到关岛过崭新的生活。
能打败老太婆是她此生最得意的一件事。费依珞咯咯笑了。「是谁说我是你最要好的朋友?织田家到了,雅子,笑一笑,别让那对无情的母子看到你的眼泪,想想你以后不用再踩进那栋莫名其妙的房子了,心情自然就好了,嗯?」
「嗯!」曾雅子不用想就随着费依珞轻松地笑了。
织田乙彦下车时特意回头看随后停下的车子,他以为曾雅子会为离婚而伤心掉泪,没想到第一眼就看到她久违的笑容,他心情一时复杂得无法形容,里面有内疚、有忿怒、有羞惭,还有不舍……或许他就如雅子的朋友费依珞说的,他是个喝酒后就有暴力倾向、把责任推给别人的丈夫和父亲,无法面对自己的失败、无法反抗永远把他当小孩的母亲。
织田乙彦忽然想多看一眼长得酷似妻子的女儿,他和雅子以前如果没有过一段快乐的日子,就不会生出像幸子这幺可爱的女儿。没想因为无法忍受同学变成他的主管而辞职,自己开公司又做得不顺遂,当雅子的收入用来支付家里大部分开支时,快乐和尊严就离开他了;当快乐和尊严离开他的时候,他开始酗酒、开始伤害他的妻女,而母亲仍是家里唯一的强势者,是他不敢随便动她一根寒毛的人。
织田乙彦陡然转身快步走回家里。
曾雅子看到织田乙彦突然加快速度,不安的黑眸和费依珞互看一眼;费依珞也同时皱着眉,两人不觉同时携手加快脚步,紧跟着织田乙彦定进织田家。
织田乙彦这时才想到要抱抱女儿、亲近女儿,即使只有一个小时也好。进门一看到和妹妹美惠在看电视的女儿,不由分说,他上前一把将她搂紧。
才五岁的幸子平常就怕她的爸爸,现在突然被他抱得紧紧的不能动弹,让她以为这也是一种处罚,吓得她哇哇大哭。
「哥!幸子是你女儿耶,不要没事就来吓她!」织田美惠生气地站起来替可怜的侄女抱不平。
在爸爸怀里不敢挣扎的妞妞突然看到妈咪,用让人怜爱的童稚嗓子哽咽地哭诉:「妈咪,幸子没有做坏事。」
「乙彦,你把幸子放开。」曾雅子护犊情深,心急地上前推打有暴力前科的前夫,把女儿抢回怀里安抚。
看着一屋子女人,竟然连自己的妹妹都对他恶言相向,他真是彻底失败。织田乙彦说:「我只是想多抱一下我的女儿。」
这时,不问是非、只有自己生的儿女才是「高等人类」的织田夫人进来了。她恶脸向着欺侮她儿子的下堂妇,威严十足地斥喝:
「你们母女的衣物整理好就快滚出织田家!乙彦,你还留在这里做什幺?别忘了一个小时后你要去相亲。雅子,你放心,我会很快替乙彦挑选一位身上流着纯大和民族血液,而且贤慧、有钱,还会生儿子的妻子。」
曾雅子阻止差点呕血的费依珞发飙,抱着女儿进去她和织田乙彦的房间,叫女儿乖乖坐在床上,然后从床底下拉出两只皮箱。费依路过去帮她把她们母女的衣物尽量地塞进皮箱里。
织田美惠从半掩的门进来,和费依珞打过招呼,红着眼眶蹲在嫂子旁边。「嫂嫂,真的离了?」
「是。美惠,这几年多亏有你支持,谢谢你。」
她这段婚姻,最辛苦的是后面这三年,还好有懂事体贴的小姑替她化解过多次危机,曾雅子停下逃难似的急切动作,诚心向小姑道谢。她的眼眶也不禁红了。
织田美惠点头。「离了也好,妈对你那幺过分,我就不相信她会找到比你更好的媳妇。」
希望乙彦的第二个太太会比她有婆婆的缘。曾雅子笑了笑,回身用力把皮箱盖上,另一只皮箱也破费依珞努力地塞饱关上。
费依珞不甘心赔上六年青春的曾雅子只能带着两皮箱衣物离去,转头找到一只旅行用手提袋,她将这个袋子全装进幸子的玩具。她边装边告诉幸子:「这只泰迪熊是妞妞今年五岁生日时,阿姨从英国买回来送你的,一定要带定。还有这个——」
曾雅子利用最后机会拉着小姑的手。「美惠,你以后可以透过依珞找到我。」
「嫂嫂,你和幸子不待在琉球?」
曾雅子知道情如姊妹的小姑不会出卖她,所以对她并不隐瞒。「美惠,有机会再见面的话,希望你叫我雅子就好。我很幸运,国外有一个工作机会,今晚我就要带着幸子出国了。」
织田美惠听罢,从口袋里拿出她的私房钱三十万日币,她拉起曾雅子的手,把整迭的钱放进她手心里,然后双手包紧曾雅子的手。
「这些虽然不多,却是我的一点心意。」
「美惠……」曾雅子虽然很感动,但下一个动作是想把钱推回去。
「一整袋玩具,够了。」费依珞拍拍车子,然后走过去拉回把钱推出去的手,笑着跟曾雅子说:「雅子,人家说出门在外,有钱可以壮胆,何况你还带着妞妞。收下那些钱,就当是你暂时向美惠借来『安心』用的。」
费依珞的话像铁锤敲醒曾雅子的矜持。这些年努力工作所得,就算存了一点也都被乙彦拿去花用掉了,如今她出门在外,身上确实需要有一点钱来安心。
「美惠,谢谢。」曾雅子听了费依珞的话把织田美惠的钱收下。
织田美惠眼眶红了,握紧曾雅子的手赶快放松。「快收下,千万别让妈看到。」
织田美惠的话才说完,就听到她妈妈不耐烦地自门外向房内嚷道:「美惠,你在里面跟人家蘑菇什幺?问那两个外人弄好了没,好了就叫她们快走。」
织田美惠尴尬地抬手小声说对不起,费依珞冷笑一声。「没什幺。雅子,老太婆在催了。」
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曾雅子用手时轻轻顶了顶直言坦率的费依珞。「她是美惠的妈妈。」
费依珞尴尬地吐舌,笑着对织田美惠说:「美惠,我对织田家的敌意不包括你。」
「谢谢。」织田美惠笑着耸肩,尴尬地接受人家批评她的妈妈。
曾雅子摇头弯身拉着行李的提把。「依珞,我们还是快点出去吧。」
客厅里,织田夫人叉着手冷冷地等着,看到她们从房里出来提着两大件一小件「看似」很沉重的行李,心里开始后侮不该为了面子,没进去监视她们收拾东西。
雅子和她那个泼辣的朋友不知道会不会为了报复,偷偷拿走一些值钱的东西……心里怀疑着,织田夫人决定「委婉」地问一下。
「你们确定只拿该拿的东西吧?」
这句话差点让什幺都忍下的曾雅子气绝,但是织田美惠先抱不平,跳出来替无缘的嫂子说话。
「妈!请问您还有什幺值钱的东西没收到您房里去的?而且嫂子嫁进来这幺多年,从来也没见她进您房里摸过您的东西。」
「我不过随便说说,你干幺那幺护着那个外人?」
被女儿一阵抢白,又看到费依珞那张脸上「明明白白」不屑的笑意。织田夫人回瞪回去,气得转身回房清点她的财物。
而织田乙彦——自从被女儿排拒退出房后,那张白净的脸上一直就阴骛得可以影响别人的情绪,一双细长的眼睛森冷得几乎没有热度,冷漠得让人不想站在他的视线范围里。
费依珞吸口气,上前握住曾雅子冰冷的手,适时传递一份勇气给她。她面无表情地说:「小白脸,你能不能发挥一下绅士风度,帮忙你『前妻女』把行李提到外面车上?」
没想到织田乙彦听到了,竟然学他老妈的样,手插进口袋里,寒着脸走回少了女主人物品的卧房。
三个女人先是一愣,然后曾雅子首先露出忍不住的笑意,继而笑出声来。
费依珞扬起眉先问:「你前夫如此恶劣,你还笑?」
曾雅子忍着笑。「依珞,你一再挫折他的大男人主义,他心里一定恨死你了。」
费依珞得意地笑了,不明所以的小幸子也跟着妈妈笑;唯一笑不出来的只有织田美惠。织田美惠黑着脸摇头,哥哥连最后的风度都没有,真丢死人了!
结果是曾雅子、费依珞和织田美惠三个娇小的女人,合力把二大一小的行李弄到费依珞的车上。
「坐好了,要开车了。」
「幸子,跟姑姑说再见。」曾雅子坐在女儿旁边,车子发动时,她举着女儿的小手向目送她们的织田美惠挥着。